他最愛開玩笑，碰上了一個開得起玩笑的寬容皇帝。

古代隱士，多避世於深山之中，而他卻稱自己是「隱居於朝廷中的人」。

他說：修行有素的人，不用憂慮見不到神仙，不在道中的人，即使見到蓬萊仙人，又能如何呢？

上書自薦

東方朔（公元前154年—前93年），字曼倩，平原郡厭次縣（今山東省德州市陵城區）人。他非常有才華，是西漢文學家，其賦體散文《答客難》開了賦體文學的新領域，他也是影響後世的術數家。

漢武帝即位後，尊儒術的同時，對人才孜孜以求。他不問出身，發榜廣納天下賢士，允許有才能的人毛遂自薦。

東方朔也給武帝上書。他的上書兩個力士才扛得起來，足足用了三千片竹簡。武帝親自閱讀，讀了兩個月才讀完。

東方朔這樣對皇帝介紹自己：

「臣東方朔從小失去父母，由哥哥嫂子養大。十三歲開始讀書，十五歲習劍，十六歲學《詩經》、《尚書》，背誦了二十二萬字。十九歲學孫吳兵法（《孫子兵法》與《吳子兵法》的合稱），背誦了二十二萬字，懂排兵布陣。加起來臣共背了四十四萬字。臣欽佩子路的豪言。

「臣今年二十二歲了，身高一米八左右，目若懸珠，齒若編貝，像孟賁一般勇猛、慶忌一般敏捷、鮑叔牙一樣廉潔、尾生一樣有信義。臣這樣的人，自認絕對可以做天子的大臣……」

不足二十歲的漢武帝求賢若渴，他認為東方朔非泛泛之輩，命他待詔公車署。

東方朔俸祿不多，也難得被皇帝召見。於是，他找來給皇帝養馬的幾個侏儒，嚇唬他們：「你們的死期到了！你們不種田不打仗，又不能治國安邦，皇帝打算殺掉你們！」侏儒惶恐，趕緊找武帝哭訴。武帝聽了原委，召來東方朔，問他為什麼要恐嚇侏儒。

東方朔說：「陛下，我身高是侏儒的三倍，口糧薪水卻跟他們一樣多，這不是撐死矮子而餓死大個子嗎？您如果認為我還算是個人才，就重用我；不是人才，您就罷退我。不要讓我在這裡浪費糧食，光拿錢不幹活啊！」

武帝被他逗樂了，認為他說的在理，不久擢升他為侍郎，侍從在皇帝左右。

直言忠諫

漢武帝常常出遊狩獵，就想建上林苑，朝中大臣多迎合聖意。

東方朔上書說，上天降福報給謙謹仁厚之人，降災異給驕縱奢侈之人。他列舉不應該建上林苑的幾個理由及帝王大興土木導致敗亂的史鑑，勸武帝體恤百姓。最後，他還獻上一本占書，希望武帝能觀察天象的變化，自省自律。武帝讀罷奏疏後，覺得諫書寫得誠懇切實，於是任東方朔為太中大夫給事中，賜與他黃金百斤。

武帝的姐姐的兒子昭平君，為人驕橫跋扈。武帝的姐姐死前，武帝曾允諾她，如果外甥有罪，將以重金贖其死罪。後來外甥酒醉殺人，權衡之下，武帝以國法為重，還是下詔斬殺了外甥。但因違背了姐姐的囑託，武帝還是有些悲慟。

當時左右大臣也為此哀默。東方朔不僅沒有哀傷的表情，反而上去為武帝祝酒：「不偏不黨，王道蕩蕩；賞不避仇，殺不避親。陛下做到了三皇難以做到的事，是天下百姓之福啊！臣捧杯祝皇上萬歲！」武帝沒有說話，起身回了內宮。

傍晚，武帝召東方朔，認為他說話不擇時機。東方朔馬上脫帽請罪：「臣聽說，快樂過分就陽溢，哀傷過分就陰損。陰陽變化就容易心氣動盪，心氣動盪，精神就會分散。精神一散，邪氣就會侵入了，而消除愁悶最好的就是酒啊！所以我為皇上祝酒，一是讚頌陛下剛正不阿，同時用酒來使皇上止哀。我不知忌諱，犯了死罪。」武帝聽罷，覺得東方朔說得有理，於是賞了他一百匹布帛。

武帝要在宣室殿設宴招待竇太主，並派謁者引竇太主的男寵董偃進宮。當時，東方朔正持戟在殿階下守衛。放下戟，他上前對武帝說：「董偃犯有三條該砍頭的罪，怎麼能讓他進宮呢？」他認為不能讓這樣的罪人進入宣室殿。

武帝沉默，過了一會兒說：「我已經設下酒宴了，以後再改吧。」東方朔說：「不可以。宣室是先帝的正殿，非議定法度的政事，不可以入內，因為淫亂會逐漸演變為篡逆禍端。」

善於納諫的武帝於是下詔，停止在宣室設席，酒宴改設在北宮。董偃的尊寵從此也漸衰了。後來，武帝還為此賞賜了東方朔很多黃金。

史載東方朔七次直諫皇帝，有的疾言耿耿，有的詼諧巧妙，均用心良苦。直至臨終前，東方朔仍上書武帝：「願陛下遠巧佞、退讒言。」

搶皇帝的酒喝

武帝特別愛好修道之事，相信神仙的存在。一次，武帝想赴蓬萊求仙，東方朔說：「神仙來去自然，不是有求就能碰見的，修行有素的人，不用擔憂見不到神仙，不在道中的人，即使見到蓬萊仙人，又能如何呢？」武帝聽罷，認為有理，沒有再去。

還有一次，有人獻給武帝一種長生酒。武帝拿給東方朔看，沒想到東方朔搶過來就一飲而盡。武帝惱怒，說要把東方朔推出去斬首。

東方朔也不驚慌，他說：「陛下，如果喝此酒真是能長生不死，那也殺不死我呀，如果我能被殺死，那這長生酒就是假的啊！」

武帝一聽就明白了，笑呵呵把他放了。

神算

皇宮中流行一種類似占卜的猜物遊戲叫「射覆」，就是出題的人把器具倒扣在桌子上，裡面放一個物件，然後猜謎的人用占卜的方法算出裡面的東西。武帝曾把一隻壁虎放在器皿裡，當時群臣都猜不出來。

東方朔拿著蓍草，按照卦象起算。一會兒便說：「是龍沒有角，是蛇卻有足。跂行脈視，善於爬牆，不是壁虎便是蜥蜴了。」武帝很高興，賞賜了東方朔。

一天，建章宮裡跑出來一個很像麋鹿的怪物，誰都不知道是何物。東方朔說：「這東西叫騶牙。它滿嘴的牙排得像騶騎一樣整齊，所以叫騶牙。此物一出現，預示不久將有外族歸降大漢。」

一年後，匈奴渾邪王果然率十萬眾歸降了漢武帝，武帝當即重賞了東方朔。

隱居在朝廷中的人

有一天特別熱，武帝說賜肉給群臣，等了很久，分肉的官都不來。東方朔對群臣說：「伏天太熱，肉容易腐爛，我就先接受陛下的賞賜了。」隨即他揮劍割肉，把肉包好，揣進懷裡就回家了。

第二天，漢武帝責問東方朔。東方朔叩拜說：「東方朔啊東方朔，你不等詔官來分肉，真是無禮啊；你拔劍割肉，也算個壯舉啊；你沒有多拿肉，也算廉潔啊；你把肉帶給內人，也算是有仁愛啊。」

漢武帝捧腹大笑，賞了東方朔一石酒和百斤肉，讓他帶回去給家人。

朝臣都嫌東方朔這人沒正經，漢武帝說，「他要認真起來，你們就沒人比得上他了。」

東方朔終其一生，最高職務也只是個一千石的太中大夫。他滑稽詼諧，言詞敏捷多智，以近侍的身分與武帝相伴，用自己的方式，給漢武帝帶來了一些正面影響。

他時常告誡後代說，在朝廷做個小官，不用去種地，能填飽肚子以步當車就可以了。賣弄才華、沽名釣譽、結黨營私、孤芳自賞都不可取。聖人當如龍蛇，時出時沒，處世神隱而不是形隱。他還說，「像我這樣的人，古時都隱居在深山之中，我則是隱居在朝廷中的人。」

木星下凡

東方朔生前曾說：「天下誰都不了解我，只有太王公知道我。」東方朔死後，武帝召來太王公問，「你了解東方朔嗎？」太王公說：「不了解。」

武帝問：「你有什麼特長？」太王公說，「我研究星宿曆法。」武帝問他：「天上的星宿都在嗎？」太王公回答說，「諸星都在，只有木星失去了十八年，現在又出現了。」

武帝仰天嘆息：「東方朔在我身邊十八年，我竟不知道他居然是木星下世啊！」

《神仙傳》講到漢武帝有次尋神仙不遇，神仙傳話給他，上天本想警告他人間有難，告訴他消災的辦法，以使國運延長。不過看到他身邊有很多高人輔佐，也就不需要提醒了。由此可見，東方朔真可能是木星下世、輔佐武帝成就帝業的仙人啊。@*#

參考文獻：

司馬遷《史記》

班固《漢書》

曹植《辯道論》

夏侯湛《東方朔畫像贊》

郭憲《漢武帝別國洞冥記》

司馬光《資治通覽》

後漢 郭憲撰《洞冥記》

宋《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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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婧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