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中國的歷史，君子這個詞總是繞不開。君子的品、君子的德、君子的愛恨情仇，「君子」是歷史難以忘懷的。

春秋時期的超級大諸侯國晉國，有一位歷經景、厲、悼、平四位國君的元老，名為祁奚。祁奚的職位是中軍尉，中軍的軍尉，大夫爵。晉國有六軍，中軍尉次於六軍卿，居軍中大夫之首。而當時的國家，是軍政一體的，出為將帥，入為卿臣，所以祁奚的地位只是比較高的，不是最高的，但是，他的威望很高。

仇人或兒子

晉平公在位的時候，晉國的南陽地方缺一個縣令，晉悼公問起祁奚，請他推薦一個擔任這個職務的人。

祁奚說：「補這個缺的人，解狐比較適合。」

平公吃了一驚：「這個解狐不是和你有仇嗎？你怎麼推薦他呢？」

祁奚回答說：「主公問的是哪一個人適合，沒有問我的仇人是哪個人。」

晉平公一聽，唔，有理，就說：「很好！」任用了解狐。

解狐走馬上任，把南陽治理得井井有條，南陽城的人都稱讚這位新任縣令。

過了一段時間，晉平公又要求祁奚舉薦官員了，他問祁奚說：「國家缺一個尉官，哪個人適合擔任這個職務？」

祁奚回答：「祁午。」

晉平公又吃驚了，因為祁奚和祁午的關係是父子。晉平公說：「祁午不是你的兒子嗎？」

祁奚回答：「主公問的是哪個人適合擔任尉官，沒有問我的兒子是誰呀。」

平公又說：「很好！」祁午上任了，果真也很稱職。

因為祁奚已經年紀很大了，不久就告退，回到自己的封地養老去了。

快馬救叔向

此後晉國出了一件事，幾個大家族有嫌隙，彼此爭鬥，釀成了流血事件。羊舌家族被捲入其中，家族中沒有參與爭鬥的叔向，因弟弟的涉案也被牽連，失去了自由，被「圈禁」在自己的宅邸裡等候發落。

叔向是當時有名的賢人和國家重臣，無辜受累，關心他的人很多，其中有國君跟前的大紅人樂王鮒，樂王鮒去看他，主動表示願意幫他脫罪。

叔向聽了之後，並不接受樂王鮒的好意，既不續他的話頭，也不拜謝他，無動於衷。

知情的人都怪叔向不識趣，叔向對家人說，只有祁奚可以救他，他知道祁奚不會袖手旁觀的。

叔向一點也沒說錯，祁奚得知此事後，對家人說：「我聽說過這樣的話：看到小人得道，不向高位者進諫，是不善的；看到君子身處憂患，不援救他也是不善的。」祁奚坐了最快的馬車，去拜見當時晉國的國政執政官范宣子，他怕晚了，叔向的生命就不保了。

祁奚以古代聖王為例，在范宣子面前據理力爭，舜殺了治水不力的鯀，鯀的兒子大禹不也建立功勳了嗎；周文王的兒子蔡叔、管叔鬧事被懲罰，他們的後代不也繼續受重用嗎⋯⋯總之是叔向不該無辜受牽連，要力保。祁奚說服了范宣子。

范宣子被說服了不算，他們兩人還一起去見了晉平公，從國家社稷為出發點，迅速地說服了晉平公。於是叔向化險為夷，恢復了自由。

君子之交

叔向為什麼知道祁奚會救他？叔向說：「祁大夫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祁大夫舉薦人才的時候，不摒棄有讎隙的人，也不迴避族內的親人，怎麼會偏偏遺棄我呢？

叔向又為什麼知道祁奚能救他？叔向繼續說：「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有正直德行的人，四面八方都會順從他。

祁奚的大公無私介紹到這裡，本該結束了，但是有關這兩個人，還有一點很有意思。

辦完了事，祁奚直接回了自己的家，既沒有去叔向處安慰他，也沒有去表功。而叔向呢，恢復了自由身，就直接入宮，去朝見國君晉平公了。救人的和被救的，卻沒有什麼互動，祁奚不覺得自己對叔向有什麼大恩，叔向也不覺得該說句謝謝。君子之交原來不止可以淡如水，連水都可以沒有的。

我們的祖先，真是太倜儻、太有品了。＠*#

參考資料：

《左傳．襄公三年》
《呂氏春秋》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