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傳小說:黑與紅(20)
【大紀元2018年03月19日訊】
20,1949年
中共的解放軍進城了!我們在楊家二樓的窗戶裡,懷著一顆又怕又好奇的心情,從窗簾縫裡注視著這批聽說專門殺人放火的軍隊。可看到的卻是一批批身穿灰色棉衣,腳穿草鞋,農民一樣的年青面孔。他們沿街慢慢走著,有的坐在街沿喝著軍用壺中的水,有的在貼布告,沒有一個士兵進入民宅,沒有一個人進入大門緊閉的商店裡搶東西的。第一批過去了,我們幾個膽大同學就到街上去看布告,標題是幾個紅色醒目的大字:三大紀律 八項注意。其中給我們印象最深的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躲在家裡的人們,逐漸上街了,商店也開始營業,學校也通知準備複課。開始複課,並不是恢復大學裡的功課,而是由共產黨的幹部到各個學校上大課作報告。說「共產黨是為人民打天下,為窮人翻身,解放了在萬惡的舊社會受苦受難的廣大工人和農民」。還講了一些聽起來很新奇的什麼「從猿到人的進化論」。當時什麼都冠以人民,人民政府,人民解放軍,人民日報,人民廣場,人民路,中華人民共和國。我們同學也異常興奮地說著解放軍給老百姓挑水,種地,掃街等好事,都感到來了一個可能是真正為老百姓的全新的政府,全新的軍隊,我們今後的日子「好過了」。
在這個大日子裡,我卻生了一場大病,差點送了命。我得的是一種病毒性的急性喉炎,發高燒,咽喉膿腫,無法下咽食物。當時剛建政,公立醫院還在修繕恢復中,醫生,護士大都還沒有正式上班。我的好友趙民禮夫婦,知道我孤身一人,又沒有親人在青島,當機立斷,將我送到她父親開的私人醫院,她父親是留學日本的醫生,醫術精湛。我住在這位醫生的家裡,白天醫生為我精心的治療,晚上民禮和婉聖打地鋪就睡在我的床邊,以便有什麼動靜好立即叫醫生。婉聖在他爸爸的薰陶下也學會了打針,每天按時為我打針,餵藥。在他們全家精心的治療和護理下,我的病情轉危為安,從死神手裡奪回了我的生命。
趙氏夫婦的好朋友李鐸權在北京文藝團體任指揮,他很希望他們能去北京一起工作。不久我也收到民禮的信,他說「革命的文藝隊伍」是如何如何好,「領導同志是多麼平易近人」,「第一次聽到人們互叫同志,而不叫先生」,關心群眾的生活。因為他們是從香港來的音樂家,特別受到尊重和照顧,給他們分了過去是王爺住的四合院中的一套兩間的房子。他們深知我學農只不過是奉父母之命,真正熱愛的還是音樂,勸我來北京報考北京藝術劇院。
我呢,還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為我在農學院已念了三年半,還有半年去大連實習回來後,就拿農學士的大學文憑了。是做一個整天在農場或農村和泥土打交道的農業家?還是去首都北京做一個「革命的文藝戰士」?我仔細權衡和分析了我這三年半的學業,可以說僅僅是為了應付考試,勉強及格,真正的農業知識仍是一竅不通。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練小提琴,四重奏和交響樂的活動中去了。我不能雖然拿到一張紙的文憑,卻以麥苗,韭菜不分的農學家的身分去誤導農民或去研究什麼改良品種。
在音樂方面,我只是一個業餘的愛好者,沒有經過嚴格的音樂學院科班出身的訓練,是否能應付專業文藝團體的要求還沒有把握。我將我的猶豫和擔心告訴了民禮,他認為經過這幾年對我在音樂知識和演奏技術上的了解,他竭力鼓勵我應該來北京試試。
1950年初,我懷著一顆既惶恐又興奮的心情,來到了首都北京。經過藝術劇院指揮的考試,通過了,我被錄取為管弦樂團的小提琴演奏員。這麼輕易而順利地就錄取了,我想一來是指揮看老朋友介紹來的人的面子,二來是當時各單位都急需人手工作,我也是就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魚龍混雜地「鑽到革命隊伍」裡來了。
「革命隊伍」這個新名詞,真是名副其實。什麼對我來說都是新的:領導幹部和我們同住,同吃,一起演奏,休息時一起打球。我是個玩球迷,為了保護我們演奏員的手不至因打球而受傷,我發明了一種「軟排球」,即用排球的內膽,包上布,當排球用,打法與排球一樣,又不會傷手指。每當工作完,甚至在排練中間二十分鐘的休息時,湊幾個人就賽起來。同事們那種興奮,熱鬧,生龍活虎的勁頭,比起我在當學生時的表現,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同屋共四人,兩位拉小提琴,一位彈鋼琴(我未來的妹夫)一位大提琴演奏員,也是我們的頂頭上司,黨委書記。他為人正直,和藹可親,在抗日戰爭時期,他離開了香港舒適的生活,去了延安。作為我們的領導,又有在香港生活過的經歷,他深知我們這些「資產階級家庭」出身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思想和毛病」,因此,他和我們聊天,什麼都侃,交友,戀愛,結婚,生孩子,一點沒有什麼呆板,嚴肅,教條的感覺。有時我們去演出,他留在家裡,晚上我們從外面回來天氣很冷,當我們鑽進自己的被窩時,感到暖暖和和,原來他將熱水灌在玻璃瓶裡並包上毛巾,把我們的被窩事先都捂熱了。有時也放把毛刷藏在我的被裡,當我伸腳進去,嚇我一大跳,以為是條毛毛蟲呢,樂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們也把他當作我們的知心朋友,有什麼想不通的心裡話,很願意和他推心置腹。(待續)#
責任編輯:馬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