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水哥送作堆 註定一輩子冤家
以前的人說:「從會吃飯開始,就會做事了,那是做人的本領。」我想:武鹿庄的廖家,我的生父廖九,生母陳緞,如果不是生養一大堆孩子,也不會將我抱出去給人領養吧!……
從五個月被抱來喝養母蘇楊氏妲的奶水開始,注定長大要和她的兒子送作堆,替吳家生兒育女總共九人,一輩子死心塌地效忠吳家……一切一切,就是從飲那一口生命之泉開始。
(續前文)
五個月時就被送到吳家,(虛歲)我算兩歲。那時海水哥五歲,黑貓素姐七歲。
聽說在這之前,阿娘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全夭折。之後,第一個活下來的孩子是黑貓素姐,兩年之後,海水哥出世,終於有小孩子的吵鬧聲了,又加上我。
我在十八歲除夕那一夜,多煮兩樣菜,和海水哥拜過祖先,就算結婚了。
結婚時,從娘家那兒送來一擔香燭和炮,以及一擔豬腳麵線,全供在桌上,看起來多麼單薄。
四個哥哥,一人出三圓,一共十二圓,買了一綑碎布讓我當嫁妝。我看過別人穿的交叉皮拖鞋,才一塊兩毛錢,多麼想要,但是四個哥哥還包括生母就是出不起。
想想真辛酸。
海水哥人很安靜,從小我們就被捉弄長大,誰也不跟誰先開口,一看到就閃躲。直到終於十八歲了,才送作堆。
海水哥手藝不錯,會做精細木工,比如雕刻窗花,菊啊,梅枝啊,都行。那時,他還默默做好一頂眠床,和一個梳妝台。
新婚、年輕的歡悅,總有過吧?
從小海水哥就不愛讀書。公學校沒有讀過,小學倒是讀了幾年。所以頭腦、反應、口舌都沒有我靈敏。
我從十二歲起,就會在籐籃裡裝粉、胭脂到沙鹿賣,講道理不輸任何人。
相形之下,海水哥依然像婚前一樣沉默。
生了七男二女,他沒有載過一個孩子出遊,就是生下來的那一刻,也沒有探頭看看孩子的長相,取名字全由我包了。
而之後的生活,他顯得更安靜了。
也由於陳年胃病作弄吧!年輕的時代,他一旦喊痛,養父阿爸就去挖香蕉根剁汁,硬是喝了。結果太冷了,難怪胃寒。後來家境改善,為了不讓他的胃餓著,我總煮麵線、蕃薯湯或營養補給給他。
沒想到有一陣子他發生了外遇,這事曾經讓我痛不欲生。(節錄完)
內容簡介
吳廖偷就宛如一粒不起眼的刈菜種籽,一旦落在田埂邊緣,便緊緊咬住土地,大勢聲張地活動起來,堅持生存。
回顧其過去九十多年的歲月,她的人生足跡跨過日據時代、二次世界大戰,以及國民政府來台後所發生過的種種時代劇變。因為生活艱困,她當過別人家的養女,為了養活一家老小,她扛上沉重的扁擔、包裹,壓彎自己的身軀,向這個動盪時代討生活。到車站賣香、賣米粉、賣估衣,到山林裡撿蟲窩、相思籽、柴枝,直到有了自己的餅舖,不再南爭北討,更將之經營得有聲有色,過去向客人們喝玲瓏的氣魄與實在依然不減。
幾乎每個時代的角落細縫,都有阿嬤堅強無畏的身影。而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是,僅識得幾個字的阿嬤,可以神準地為他人逼籤,解說觀音佛祖的意旨。但阿嬤卻謙虛地說:「是觀音佛祖穿過我的耳,跟我講的,我才會哪!」
一路走來,風雨不斷,但阿嬤仍穩篤地紮根於這樸實淳厚的清水小鎮,不畏一切地生長茁壯成有六十五個子孫的生命大樹。她的眼睛見證過清水鎮的變遷,以及它背後更宏大的時代巨流。藉著兒童文學創作家吳念融女士飽含鄉土情懷的文字,以及繪者翁君菱小姐風格溫馨懷舊的繪圖,讀者們將進入時光隧道,透過阿嬤的人生,看到清水鎮的百年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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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自《清水阿嬤:戴著觀音耳機的吳廖偷》/遠景出版社
(點閱【清水阿嬤】系列文章。)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