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靠經營一個小賣部為生,小賣部不大,只夠賣點糖菸酒等日用品。父親把店子隔成兩間,外面賣東西,裡面擺了一張床,中午看店可以在裡面小憩和做飯。小賣部生意還不錯,都做的街坊熟客生意。
初二暑假期間我經常幫我爸看店,按父親的意思是要我多算賬以此提高常年拖我後腿的數學成績,年輕氣盛的我非常坐不住。但耐不住父母的軟磨硬泡,我只能濫竽充數地一邊玩手機,一邊坐在櫃檯前做稻草人。
一天,我起了個大早,閒來無事,騎著單車從家裡出發到店裡時才8點。我興沖沖地走了進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奶奶提著一小袋米,從我爸手裡接過10元錢,佝僂著身軀走了出來。
「爸,我今天來得早吧?」我一臉的得意。
「嗯,非常早,太陽還沒落山!」父親瞟了我一眼,在櫃檯前坐了下來。
「哼!」我撇撇嘴,很不高興,本以為趕早過來能得到父親的表揚,沒想到好心被當驢肝肺,平時我都是睡到10點才起床的啊!
「爸,你吃早餐了沒?」
「吃了。」
「嗯,爸,剛才那個阿姨怎麼買那一點點米啊?」
「她,她沒錢的,買了一斤米……」父親一臉的苦相。
「買一斤米?一斤米3.5,她買一斤米,一斤米?」我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沖父親喊道:「爸!你是不是找錯錢了?她買1斤米,你找她10元?那她給了你多少錢啊?」
「她給了我1元錢……」
「啊!」我瞠目結舌,數學成績一向中等水平的我完全懵了:「爸,掐手指都算得出啊,你找錯錢了!她1元錢買1斤米,你倒找她10元?爸,你是不是生病了?」
「哎……」父親擺擺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模樣,我知道他一般在告訴我數學作業的正確答案,批評教育我時就是這副模樣:「她是這條街的一個老街坊,是個孤寡老人,如今年紀大了,無兒無女,靠低保和撿垃圾為生。」
「十多年了,她一直很關照我的生意,無論買什麼都會到我店裡來買。最近這一兩年,她好像得了痴呆症,渾渾噩噩的,什麼事都記不清楚一樣。醫院她是去不起的,那是多少錢都填不滿的坑,沒辦法啊!我看她這個樣子,怎麼樣也得幫幫她,所以她這一兩年每天拿1元錢來我店裡買米,我都找她10元錢,否則她那點低保,又得買米買菜,買日用品什麼的,日子怎麼過啊?」
我靜靜地聽完,抬頭看著才50歲的父親,我突然發現,一直在我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父親暮氣沉沉,他仿佛一夜間變老了……
第二天,我調了鬧鐘,我聽到父親起床的聲音也跟著起床了,我們父子吃完母親煮的辣醬麵,兩人踩著單車來到店裡。打開店門沒一會兒,那個老奶奶又來了。
她哆嗦著雙手,從貼身口袋裡掏出1元錢,臉上堆滿了笑容,用一隻皺巴巴的手把錢遞給我父親:「老闆,1斤米。」
「好的!」我從父親伸過去的手裡搶過那1元錢把它放進抽屜,然後扯下一個塑料袋,往米桶裡使勁一套,打好結,稱都沒稱就往老奶奶手裡一送:「奶奶,1斤米!」
老奶奶接過米,仔細掂量了一下,似乎感覺比較沉重,她抬起頭,用一雙無辜的眼神望著我。
「哦,忘了找錢!」我一抹後腦勺,趕緊從抽屜裡拿出一張10元的人民幣:「奶奶,找您錢!」
老奶奶接過錢,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貼身口袋裡,然後顫顫巍巍地走了,走得步伐沉重……
「小子,有樣學樣啊!」父親敲打了一下我的腦殼:「你這袋米起碼有5斤!」
「好人做到底。」我感覺自己此刻特別的充實,特別的高大尚,臉上都泛起了紅光:「爸,還不是跟你學的啊。我也做回好人試試。」
以後幾天,我都跟著我父親來看店,每次都是開店門沒過久,老奶奶就來了。她還是拿出1元錢買一斤米,我還是順手一套,把米給她再找她10元錢,我們仿佛樂此不疲……
一個月後,老奶奶幾天沒來了,我問我爸:「爸,她怎麼幾天沒來了啊?」
「聽說是病了,現在醫院裡。」父親一臉的無奈:「她完全靠低保和撿垃圾為生,朝不保夕,生命無常啊!」
「哎……」14歲的我也學會了長吁短嘆。
幾天後,居委會梁主任突然造訪,他把一個信封交到父親的手裡,父親打開信封一看,裡面是一張房產證和一張遺囑:
「曾老闆,感謝你和你的兒子,我在醫院的最後時刻突然清醒了過來,這兩年沒有你們的照顧和施捨,我活不到今天,謝謝你們!
「我走了,走得一無所有,走得乾乾淨淨,走得沒有一絲眷戀和遺憾,唯一感覺對不住的是你們父子兩個兩年來的一片赤誠之心。我沒有什麼回贈給你們的,唯一留下的只有我居住了幾十年的這棟老房子,希望你能收下!
「萬分感謝,我在天堂祝福你們!」
父親拿著信,讀得泣不成聲,我緊緊抱著父親,我們兩個大男人就這麼一直抱著,抱著,淚流滿面地抱著……
——轉自網絡
責任編輯:蘇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