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子》詞曰:
「天子至尊也,因何事,卻被小人欺?
縱土木繁興,荒淫過度,虐民禍國,天意為之。
故一旦宮庭兵變亂,寢殿血淋漓。
似錦江山,如花宮女,回頭一想,都是傷悲。
何如仁義主,恭與儉、為民節省膏脂。
創立千秋事業、萬世洪基,痛欲窮奢侈,為歡不足,親躬道德,樂也無涯。
試看黃唐虞夏,熙熙。」
煬帝的禁衛軍有很多是關中人,因近日諸將聽說劉武周占據了汾陽宮,李淵打破了關中,見煬帝久居江都不思北歸,心中都很著急,十分念及家中父母妻兒。於是諸將商議不辭而別,或投奔良主,或歸家探望。一時間,煬帝的禁軍潰散大半。
禁軍中有一郎將趙行樞,他見關中將領各自離散,心中也十分不安,於是私下去拜訪宇文智及。二人商議道,主上無道,一旦日後有變,自身性命都難保障。如果現在私自逃亡,也只是保得了一己之身,或許也會面臨朝廷追捕。
宇文智及說:「眼下大隋朝綱不振,天下英雄並起,四海盜賊蜂生。我和你各自掌管的禁兵已都有數萬。依我之見,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或挾天子以令諸侯,或誅殺無道奸佞而成就有道,或許也可成就萬世之業。」趙行樞大喜,附議宇文。
於是,其兄宇文化及、裴虔通、司馬德勘、元禮、令狐行達等人秘密商議,定約四月中,以舉火為號,內外接應,共圖大事。
且說煬帝在宮中,國事一概不理。每天只是打點著要盡快徙都到丹陽,他還在籌劃著遊興永嘉,以圖歡娛。
四月天長,煬帝無聊無事,終日醉酒也是厭倦。多喝一些就睏倦起來,倒身便睡。
眾人酣睡時,忽然一陣喊殺之聲震動天地,猶如萬馬奔騰廝殺而來。不消多時,煬帝清楚地聽到喊殺聲已傳到宮中。司馬德勘與裴虔通乘勢亂殺,鬧得宮中就如鼎沸一般,慘亂一片!煬帝獲悉消息,驚慌得目瞪口呆。
此時的宮人內侍逃的逃、躲的躲、散的散,都各自去尋找生路,全然不知去向。煬帝跟前唯有12歲的幼子趙王楊果,還不離不棄地跟定在身邊。
他見煬帝蓬頭跣足,倉惶無計,便扯住父君的衣服,號淘痛哭。煬帝也哭著說:「君父不德,今日不能保身,跟你這個小童無關。你趕緊逃命去吧。」趙王哪裏肯去,硬是扯著煬帝,哀傷痛哭。
裴虔通說:「你們左右都是死,哭管甚麼用?」於是上前扯過趙王揮手一劍。可憐的小王子竟先於父君死在亂軍之手。
令狐行達和軍士推擁著狼狽的煬帝來到宇文化及面前。但見殿中,司馬德勘、裴虔通、趙行樞等人都是戎裝披掛、手執利刃,排列兩旁。各營軍士也都是刀斧森森,分作三四層圍繞著階下,百官俱被挾持其中,動彈不得。
煬帝見狀,歎了口氣說:「我犯了甚麼罪?被你們這群小人推搡到此!」馬文舉說:「陛下怎麼沒有罪?陛下廢棄宗廟,巡遊不息。對外窮兵黷武,對內縱慾逞淫。土木之工,四時不絕;車輪馬跡,天下幾遍。致使多少壯丁死於鋒刃之下。現在四民喪業,盜賊蜂生。陛下絲毫不修明德以保社稷,專寵任奸佞之臣,一味的拒諫飾非。難道陛下還沒有犯罪嗎?」
煬帝說:「朕好遊樂,確實有負百姓,但是你們呢?個個位高權重,富貴榮祿應有盡有,終年榮寵,朕從未有負你們,今日為何苦苦相逼!」馬文舉說:「現在眾心已變,陛下有負天下萬民,這不是君上一人就能論道的恩仇。」
裴虔通殺小趙王時,一腔熱血濺了煬帝一身,嚇得煬帝心膽俱裂。裴虔通乘勢提著刀劍直奔煬帝。煬帝見他勢頭來得凶惡,慌忙大叫:「休得動手!天子自有死法,難道你沒有聽說過,諸侯之血入地,天下會大旱嗎?諸侯尚且大旱,何況朕是巍巍天子?看朕是天子一場,還是保得全屍而死吧。」
令狐行達就取了一匹白絹,將煬帝縊死,時年39歲。
在這場宮廷政變中,宇文化及因所殺眾多,氣焰橫暴囂張。一天,他行到魏縣時,忽然想道:「千日為臣,不如一日為君。」於是就以毒酒鳩殺了少帝,自稱為王,國號許,改元至道元年,頒詔四方。
消息傳到天下,早有夏王竇建德、鄭主王世充、魏公李密與煬帝的舊臣楊義臣都領兵殺進魏縣,要拿宇文化及為隋皇報仇。
宇文化及連戰不勝,退入聊城困守,被楊義臣聯合竇建德的兵馬日夜攻打,最終生擒宇文化及。隋室舊臣當著隋皇的靈位,將宇文化及斬殺祭典隋皇。
大唐太宗明鑒煬帝,知道他文辭飛揚,學識淵博,頗曉得堯舜之道。如果煬帝能聞過修德,進業蓄德,也不枉他天資異稟,也不至於落得身亡國破。一朝帝王早已魂飛霄野,千秋風雨也沖洗著隋皇的千秋鏡鑒,誰來彌合他滿心的遺憾,評述他未盡的功過?
這場風雲的大戲到此就結束了,一代國君伴隨著榮辱是非,隕落在王朝崩毀的前夕,留下不盡的是非功過,由後世評說。那些叱吒風雲的英雄,不管如何動情逼真,引人淚下,似乎也終像是舞台上一個個臉譜,唱完一場,大幕一拉,他們還會再換一個臉譜重新登場。
所以,天命淡定,國人淡定,寫史的人也更淡定,我們的民族也更淡定,所以歷經五千年的風霜雪雨,遭遇多少的挫折磨難,天災人禍都是淡定的從痛苦中,從風雲紛擾中,從千恩萬怨中平靜地走了過來。
歷史淡定,民族淡定,或許是因為我們的生命基因中都在等待著共同的主宰,所以我們甘願放下心中的執、心中的愁與怨,淡定地等待演繹這些歷史風雲的意義所在。(全文完)@*#
責任編輯:謝秀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