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定公十年,孔子官任大司寇,在魯國大興禮樂教化,百姓安居樂業,魯國國力日漸增強。這一年夏天,齊國大夫黎鉏對齊景公說:「魯國重用了孔丘,照情形看來,勢必會危及齊國的勢力。」齊景公認為這時應該修好二國的關係共謀王道,因此派了使者去約魯君舉行和好的會盟。
會盟的地點是在夾谷地區(按:今山東萊蕪縣)。魯定公準備坐乘車(按:非兵車,較為舒適)毫無武裝地前往。孔子這時兼任會盟典禮官的事務,他對魯定公說:「我聽說進行文教活動必須要有軍事的準備,而進行軍事活動必須要有文教作為輔助。從前諸侯出國,一定帶全了必要的官員隨行。請您也帶左右司馬一道前往赴約。」定公說:「好的。」於是就帶了左右司馬出發,和齊侯在夾谷地方進行會盟。
齊國於這個地方築了土臺,用土壘成三級的階梯,臺上備好席位,兩國國君就在台前行了相見禮,彼此作揖禮讓了一番才登上臺。雙方行過饋贈應酬的儀式後,齊國管事的官員快步上前說:「請開始演奏四方邊疆民族的樂舞。」景公說:「好的。」
於是舞者們手持旌旗羽毛和各種兵器大呼小叫地湧上來,明顯來意不善。這時孔子快步上前,一步一階往臺上走,在還差一階沒有跨上的地方停下來,舉袖一揮,說道:「我們兩國君主舉行和好的會盟,這種夷狄的野蠻舞樂怎麼能出現在這裡!請命管事官員叫他們下去!」管事的叫他們退下,他們卻不肯動,朝左右兩邊看景公和晏子的眼色。
景公心裡自知理虧,就揮手讓他們離開。過了一會兒,齊國管事官員又快步上前說道:「請演奏宮中的雅樂。」景公說:「好的。」然而此時上台的並非全是宮廷的樂師,反而混雜了許多歌手、侏儒戲子都登台表演。
這時孔子又快步上前,在還差一階沒有跨上的地方停下來,說道:「一群平民百姓居然敢在正式的盟約場合胡鬧來迷亂諸侯,論罪是應該正法的,請下令管事的執行法律吧!」於是管事官員只得依法刑處了那群表演者。
景公沒料到這個結果,這時不由得敬畏起孔子來。回國之後他心裡非常不安,對眾臣說:「魯國是用君子的道理來輔助他們的君主,而你們卻僅把夷狄、庸俗的做法告訴了我,害我被魯君怪罪,這該怎麼辦呢?」主事的官吏上前回話說:「君子有了過錯,用實際行動來謝罪;小人有了過錯,會掩飾他的罪。君上如果對會盟的表現感到痛心,就用實際行動謝罪吧。」於是齊景公就把以前從魯國那裡侵奪來的鄆、汶陽和龜陰的田地還給魯國,來表示自己的歉疚。
《論語‧為政》云:「見義不為,無勇也。」一般人認為過去的儒生只知做學問,遇上軍國大事僅能空談學理無所作為,這是現代人對古代儒者普遍的誤解,在夾谷會盟中,孔子充分的表現了他非凡的勇氣,震懾了一群不知禮數的官員,同時為魯國贏回了一場外交上的勝利。
孔子被後世稱為至聖先師,他一生以繼承先聖先賢的文化道統為己任,尤其重視禮樂教化並躬身力行。
當魯國權臣季孫氏違反周禮,在家廟中庭僭用天子的八佾樂舞慶祝,孔子得知這種不符禮規的行為後,批評地說:「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孔子對禮樂上的要求甚嚴也體現在教授弟子上,要求弟子遠離淫聲,親近雅樂。有一次子路鼓瑟有北鄙之音、殺伐之氣,被孔子責備他的樂音如匹夫之徒,不符合禮制,只能算「登堂」而未「入室」,幸好子路最後也是認真思考,知過能改,讓老師稱讚他有進步了。
在古代,樂舞之事是屬於國家大事,是中國歷代聖王們奉承天意用來教化天下的方式,而非僅娛樂百姓,然而後世有多少人能理解其含義呢?
【原文】
出自《史記‧孔子世家》
定公十年春,及齊平。夏,齊大夫黎鉏言於景公曰:「魯用孔丘,其勢危齊。」乃使使告魯為好會,會於夾谷。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往。孔子攝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具左右司馬。
齊侯夾谷,為壇位,土階三等,以會遇之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四方之樂。」景公曰:「諾。」於是旍旄羽袚矛戟劍撥鼓譟而至。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舉袂而言曰:「吾兩君為好會,夷狄之樂何為於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景公曰:「諾。」優倡侏儒為戲而前。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異處。
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於魯君,為之奈何?」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則謝以質。」於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陰之田以謝過。#
責任編輯:王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