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文)
火車到包頭,何天雷與牛曉明下車了,何天雷將下車時提醒牛曉明說:「要提起精神呀,還有一、二天的汽車路程。」
我們在路上早就聽說何天雷的家在包頭西北部中、蒙邊境旁邊,送他們下車後,還在為他們餘下的兩天路程擔憂。
到了銀川站,那二位甘肅老兄及舟山人繼續留在車上,黃芳、彭虹、康茂名、我、步木真及兩個孩子下了車。
臨分手時,黃、彭兩個女生說:「你們二位甘肅同胞還沒交卷,下次遇到要罰你們喝酒的。」
那二位連連點頭,說:「喝酒我們是多多益善呀!」
黃芳對步木真說:「你們母子到我家過幾天,好吧?」
步說:「我必須先回老家,孩子想姥姥、姥爺,他們也想念孩子。過些日子,還要趕回科右中旗,哪裡還有時間?你們將來有機會,去科右中旗玩吧!古麗與天民兄手裡有地址的。」
我們大家只好送她母、子三人上了去老城的公交車,因只有老城才有去她們故鄉的長途汽車。
接著黃芳、彭虹、康茂名上車,去新市區黃芳的家。臨走時,黃對我說:「我們約好的,待寒假一過,天轉暖些,我們要在你們師大的海堂園為莉芝擺酒餞行。前些日子沒遇到你,現在你知道了,心裡要有點準備。」
我說:「這樣也好,又可以飲酒賦詩了。不過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那華盛頓的紀念碑文比詩詞更可愛了。」
車子呼哧呼哧開走,我們自然也就各自趕路了。
***
中國新年過後,某日下午,我按約定的時間到了黃芳家裡,他們三人正在看電視。他們見面就說:「過幾天遊賀蘭山,如何?」
我說:「本來的目的如此,怎好空負此行?」
他們又說:「天很冷,山上一定也無什麼可遊覽的。」
我說:「丘壑光景,自在人心。只要興緻好,山野必生明媚。一定要遊至峰頂,飽覽一下西北長天,塞上山河。」
最後大家約定了一個遊賀蘭山的日期。
我們登賀蘭山的這一天,天公作美,竟暖陽高照,風寒頓減。我們四人一路說說笑笑,沿途碧石嶙峋,深壑峭峻,少許蒼松翠柏,力抵寒流,勁立於坡上澗邊,偶爾有幾片林子,綠色沉雄,分明有堅貞不屈之態。
至峰頂,寒風稍勁,然而一望四方,廣原萬里,大漠無邊,寒雲就在眼前,黃土酣眠腳下。康茂名拿出帶來的白酒,說:「先驅驅寒,然後要做詩的。這樣的山川,若不以詩歌相配,則有失天地造物之美意。」
一時間,我們四人到一塊巨石之陽面,飲起白酒。彭虹說:「我原以為南海廣大,每乘船,必久立於甲板之上,今一登賀蘭,便知『南方無窮而有窮』的意思了。」
康茂名說:「東邊、南邊有毛烏素與黃土原之廣袤,西邊、北邊有滕格里與戈壁灘之遼闊,似乎貝爾加湖也盡收眼底。可以想現,春夏一到,必是草豐木盛,萬紫千紅,牛羊滿野,水明鳥歡。了不得!難怪古來,多少北方遊牧民族為之傾倒,竟不惜生命,大動干戈。」
黃芳說:「這陣還不是最美的時季,登賀蘭山,必選夏暮秋初之時,那時到處有鬱鬱青山,山溪歡流不息,群芳爭艷,稻香萬里,言語難盡其美。將來我們選個初秋,到此一聚,如何?」
大家都說是個好計劃。
康茂名問我:「你初秋登過這山麼?」
我說:「從前曾有一遊。」
康、彭說:「那你講講你的見聞吧。」
我也喝了點白酒,趁著酒興,半述半撰,說:「去年初秋,尚未開學,我一人前來此地,其時沿途綠楊蔥籠,香稻遍地。緣石徑登山,左右有片片山林,纍纍秋實,所到之處,果實沁人,溪水自高處來,或迴環流清,或垂如銀帶,仰望峰頂,遙見白雲深處,有紅亭隱現。至峰頂,始覺人心與太虛並空,物我到兩忘之境。」
康茂名、彭虹顯激動,說:「這也不負天下名山之稱了。」
黃芳與我說:「名不名,在心耳。」
康、彭說:「我們人做一詩,以不負名山之美,好吧。」
黃芳說:「這當然是我們當做的。不過能多做的,也無妨。而且這裡不比南國之秀,也沒有海棠之情,我們的句子都要豪放一點才好。」
大家說:「置身於如此雄渾廣闊之境,哪還會有閒愁憂緒呢?」
於是大家各自構思去了。
康一手把酒,駐立於一矮石臺上,凝望南天,彭的目光只在千峰萬壑間搜尋,黃芳大概胸有成竹,只是慢不經心地飲酒,我自己則眼追白雲,搜腸索句。
過一會康說:「我先得了幾句。」
彭說:「你先等會,待大家都好了,再說。」
過一會,彭問:「都好了麼?」
「都好了。」大家說。
康:「那我先獻美芹吧。《五律.詠賀蘭》:
何日臨邊地,撐天幾萬春。
逶迤騰虎氣,托日鎮沙群。
北接牧羊野,南駝岳武魂。
峰松聞酒醉,泰然任雲吞。」
黃芳說:「岳武魂與牧羊野對仗趣意深遠,你把蘇武牧羊之地與岳飛北望之心串到一起了。」
彭虹:「通篇以感歎開句,以讚美終局。尾聯尤其意趣橫生。」
又說:「不知我的能否使大家滿意了。」
我:「或許更勝一籌哩。」
彭說:「獻醜了,《五絕.詠賀蘭山》:
起伏群峰遠,猶如海浪翻。
陣雲驚冷壁,萬仞接清寒。」
又說:「我覺得結得突兀,要是步姐在此續幾句就好了。」
黃芳:「何必步姐,我接你四句好了。
颯颯風擂鼓,沉沉冰失歡。
平沙千里闊,突然一天壇。」
又說:「我們都完成任務了,下面看天民兄的了。」
我:「也只是獻醜而已。今日所見,雖寒山蕭瑟,興緻卻不減遊秋。我要迎難而上,獻一首七律,以慰同遊俊友。題目當然是《詠賀蘭山》了。
春色無蹤石壁青,強風無懼走疏林。
來觀朔塞寒峰景,看去蒼松十萬丁。
文姬曾揮鄉淚雨,昭君必駐客悲心。
人生朝露誰常在?劫火難焚岳武吟。」
康茂名、彭虹:「七律到底包容廣大些。文姬昭君一聯領人回到漢朝邊塞,對的也工整。」
黃芳:「那『看去蒼松十萬丁』,頗有雄壯之氣,而最感人處在山以人名,岳武之吟使賀蘭山風流百代。有妙處!」
我:「純是亂湊的句子,離律詩的標準還差得遠。」
這時一陣寒風吹來,寒意猛增數倍。我們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便相約下山,各自回家。臨下山時,我想:將來也應在此處立一塊華盛頓豐碑。@(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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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