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麗傳奇的處女座明星,不是豐嬈馥郁、濃烈火辣的意大利野玫瑰,而是皎月冰光的清冷海波中裊裊歌吟的美人魚。在遠古諸神與精靈仙子出沒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在200年和平無戰亂、有諾獎、宜家與悠閒生活方式的瑞典,風靡全球的國寶級女星葛麗泰·嘉寶(1905.9.18-1990.4.15)和英格麗·褒曼(1915.8.29-1982.8.29),在百年來最偉大的女演員中名列前茅。
相差10歲的嘉寶和褒曼都生長於斯德哥爾摩,同為純情羞澀的處女座,年少喪親的經歷使她們倍感孤獨,而沉迷於幻想中的戲劇表演,是擺脫現實困窘的好辦法。遠赴美國發展,嘉寶拒絕再演蕩婦,指著不甚豐滿的胸部道:「這是上帝給的!」打破媚俗的模式,自成一格。抵禦好萊塢商業體制對個體的侵蝕,褒曼更加徹底,不整容,不改名,淡妝甚至素顏出鏡。來自北歐的高挑身材、金髮藍眼、冰肌雪膚,具有異域情調的稀世容顏,融合處女座的乾淨美雅,冰清玉潔的脫俗形象深入人心。再加上勤奮踏實、精益求精,演技也愈發含蓄細膩,很快脫穎而出,出類拔萃。
「冰山女神」
古典雕塑般精緻的五官,集冷豔高貴、神祕孤傲於一身,嘉寶恍若月光下的冰山女神,閃耀著一絲不苟的冷靜,超然物外的遺世獨立,淡漠神情比夜空更遙遠寂寥。好萊塢從未有這樣的類型,不參加社交聚會,不參加頒獎禮,極少接受採訪,與浮華喧鬧的名利場格格不入,深居簡出,飄忽離群,獨來獨往。嘉寶孤僻獨特的性格、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反而形成更強大的磁場,人們迷醉在她雙眸的湖光瀲灩裡,讚譽她是「沉默的夢公主」,喻她為「皎潔安詳的月神」。
從無聲片到有聲片,從悲劇到喜劇,嘉寶的驚鴻一瞥、嫣然一笑、低沉嗓音、神態舉止,都那麼牽動人心,耐人尋味。《安娜·卡列尼娜》、《大飯店》、《瑞典女王》、《茶花女》、《妮諾奇卡》、《羅曼史》……她創造了不朽的銀幕形象,演藝生涯達到了巔峰。
1941年,36歲的嘉寶宣布息影,「默片女王」的時代結束,褒曼的時代才剛剛開始,就像暗夜之後的晨曦……
好萊塢第一夫人
如飄舞的雪花、融化的春潮,褒曼有一種靈動的天然風韻。鮮明又柔和的面部輪廓,含情脈脈的眼睛,陽光般明媚的笑顏,洋溢著溫馨美好的浪漫氣息。褒曼不擺架子,不爭名次,不買名牌,也不喜歡塗脂抹粉。難得可貴的是,率真誠摯,毫不矯揉造作。賈利·古柏誇褒曼是最好合作的女演員,從不孤芳自賞,也不會讓大家久等,不理會大多數女主角反覆糾結的妝容髮式好不好看,她總是那樣從容自如,落落大方。
褒曼在《卡薩布蘭卡》的扮相永遠定格在影迷心中,知性與感性兼備,典雅清新又端莊柔婉,楚楚動人。她在《戰地鐘聲》的短髮造型英氣灑脫,姑娘們競相模仿。1944年她以《煤氣燈下》贏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她主演的《聖瑪麗的鐘聲》、《美人計》、《愛德華大夫》也大受歡迎。《聖女貞德》的舞台劇和電影她都演過,多年後她去法國,海關人員還跟她說:歡迎回家,貞德!
褒曼以純樸自然的風格,塑造了許多卓爾不群、儀態萬方的銀幕形象,被譽為「好萊塢第一夫人」。
隱士傳奇
嘉寶是貧民窟裡走出來的巨星,功名榮耀,聚焦追逐,巨大的反差,使她疲於奔命,沒有安全感。表面清高傲慢、特立獨行,內心卻是個驚惶失措的自卑女孩,不善應酬,落落寡歡。她好像從未年輕過,初出茅廬就帶著疏離的寒霜。伯樂導演斯蒂勒和向她求婚不成的搭檔約翰·吉爾伯特先後病逝,重創之下更加倦怠憂傷,意興闌珊,或另有隱情,厭倦了好萊塢模式?於是,這位「哈姆雷特之後最憂鬱的斯堪的納維亞人」,在當紅之際急流勇退,落幕隱居。也許錯失良機,也許一早看透,繁華一夢,終歸虛妄。
她終身未婚未育,孑然一身。紅塵中紛紛擾擾的名位利益,她不再介入,一退到底。1954年她照舊沒有出席第27屆奧斯卡典禮領取頒發給她的終身成就獎。據說,她在紐約的居所連小偷都敬畏得不敢打擾。晚年,她低調如常地外出散步,平靜而高壽。
「請讓我一個人待著( I want to be alone)」,是嘉寶的名言。她的經典影片都融入了個人體悟,那喃喃的靈魂絮語、內心獨白,預告著謎樣的宿命。
嘉寶在《茶花女》裡臨死的台詞是:「我的心,不習慣幸福。也許,活在你心裡更好。」
在《瑞典女王》中,她與吉爾伯特扮演的男主角探討愛情。「偉大的愛情,完美的愛情,是一種幻覺」,她說,「我將一個人終了此生。」一語成讖,竟成了她一生的真實寫照。
心愛的人死去,卸下王冠的女王去國離鄉,揚帆遠航。最後一幕,是她屹立船頭、望斷天涯的長鏡頭,浩蕩的長風吹拂著她光暈似的金髮,白皙尊貴的面容、深邃堅毅的目光,如玉雕石刻般一動不動,海天一色的蒼茫空寂與她內心的悲愴孤絕和鳴。 哀莫大於心死,史詩級的無表情零表演,即使80多年後觀看依然震撼心魄,激賞嘆服。那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詩意美學境界。
嘉寶是最能調動觀眾參與她的傳奇創作的極品演員,廣大影迷樂此不疲地與其同喜同泣。她的靜默和留白,更讓人迷戀回味、浮想聯翩。即使息影也關注牽掛這位神祕隱士,甚至死後多年,遙想、緬懷她的仍大有人在。有關她的傳說總是添枝加葉、撲朔迷離。2005年,美國和德國發行了紀念嘉寶百年誕辰的郵票。2012年嘉寶的頭像也榮登瑞典100克朗的紙幣。
讓世人去抱團取暖,冰雪女王獨立於人跡罕至的寒冷北極,在萬籟俱寂的蒼穹之下安享孤獨,悠遊自在地沉思默想。下世走一遭,她的漫漫長夜曾有極光一樣驚豔的影像呈現,就已足夠。
浪漫雄心
褒曼3歲喪母,13歲亡父,但畫家兼攝影師父親的鼓勵以及父母生死不渝的愛情都深深銘刻在孤女心中。沒有哪個男人比得上父親,父母的愛情是永遠的理想樣本。她內心洋溢著夢幻般的浪漫情懷,堅信完美的「另一半」——偉大的愛情會降臨。在早期電影裡,她栩栩如生地刻畫了夏荷朝露般嬌羞動人的戀愛中女子。她立志勇攀藝術高峰來彌補生活中的不幸缺憾。 「我是全世界最害羞的人,可心中卻住著一隻不願沉默的雄獅。」 正是這份罕見的「水中藏火」的特質,清雅純美的外表和勇敢熱烈的心,不斷拓寬了她的戲路。
雖在好萊塢如日中天,但褒曼不甘被定型、重複雷同的角色,她渴望突破、有所創新。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的開山代表作《羅馬,不設防的城市》,深深震撼了她的心,那是與好萊塢迥異的真實力量和質樸風格。她給導演羅伯托·羅塞里尼寫信表示願意合作,1949年褒曼奔赴羅馬拍戲,由此引發了驚世駭俗的如電影名般的「火山邊緣之戀」,雙雙拋棄原配、暗結珠胎的熾情烈焰,讓影迷們心目中的「聖潔偶像」、「淑女典範」坍塌破碎了……
褒曼為羅伯托生了兒子和雙胞胎女兒,而他們合作的影片(多年後被肯定)都遭遇票房慘敗,雙方的事業和聲譽都從雲端跌入谷底,停滯了七年之久。1957年褒曼憑藉《真假公主》東山再起,獲奧斯卡影後,這段轟轟烈烈的婚戀也走到了盡頭。
她用一生尋找浪漫,但現實哪有完美的呢?太過理想化的情感追求只能一再碰壁。她跟醫生丈夫沒有多少共同語言;導演丈夫不堪忍受她主演自己的電影失敗而在別人的片子中大獲成功。聚少離多的演藝生涯很難平衡兼顧好家庭和孩子,而第三次婚姻也沒能長久。
她嘲笑自己貪心「要太多」,感慨只有嘗過悲哀的人才會懂得幸福。曾經滄海,過盡千帆,她不忘初心。歲月的風霜、成敗榮辱雕琢了她,也成就了她爐火純青的演技。1958年《六福客棧》熱遍西方,講述傳教士艾偉德(褒曼扮演)帶領百名中國孤兒躲避日軍戰火走出太行山區的故事。1975年她又以《東方快車謀殺案》中的精采表演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
褒曼一直活躍在影視界和戲劇舞台上。在倫敦劇場,英女王伊麗莎白是她的戲迷;在紐約百老匯,作家白先勇看過她演的話劇,讚歎不已:「她牽著你,她的舉手投足你都會跟著。她就有這個本事,你忘記她是演員,忘記她是演戲……」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褒曼卻成功地將自己的演藝生涯延續得像北歐白夜那樣長。期間她患乳腺癌,在兒女們守護下動手術、化療,她沒有臥床靜養,稍有好轉就去演出,笑言「舞台就是良醫」。每當戲幕拉開,她永遠都是精神飽滿地站在台上。晚年的她以頑強的毅力凝聚畢生的功力,去完成每一個角色,每次都覺得是最後一次了,所以竭盡全力演好。
1978年她主演瑞典名導英格瑪·伯格曼的《秋天奏鳴曲》,並以此片第7次入圍奧斯卡,還獲得紐約影評人協會頒發的最佳女主角獎。最後的作品是同時摘取艾美獎和金球獎的電視劇《一個叫戈爾達的女人》(A Woman Called Golda),扮演以色列總理梅厄夫人的褒曼,癌細胞已擴散至淋巴系統,她仍熱切地全身心投入,每天拍片12到15小時。
1982年8月29日,一直演到生命盡頭的褒曼,在67歲生日那天去世。
太極雙姝
一個冷香寒徹骨,一個清風拂面花開。一個高貴神祕,一個浪漫清新。一個避世捨棄,一個入世進取。嘉寶與褒曼,對立統一又陰陽契合,這幅雙姝太極圖,光影千仞,戲路縱橫,千般人生,萬種風情,兼具詩意對稱和哲思禪味,既對峙分流又呼應襯托。黑白影像裡單純雋永的絕代芳華,讓人駐足回眸,懷念經典……
責任編輯:蘇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