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溪行苦志

詞曰：「群山四瀆，暮天晴、揮斥陰魔潛伏。太一巖前風道快，千尺波翻蟾足。怒雪驚濤，沖堤拍岸，雷輥雲翻逐。青鷗白鷺，月明江上飛速。高下萬疊千群，相呼相召，會合清江曲。寶月神珠時逗引，輥出都忘鈐束。踴躍飄飄，玲瓏燦燦，價忽連城玉。含弘光大，上天入地翻覆。」（《無俗念．述懷》）

馬丹陽不好拒絕，接受了張老的好意。為答謝張老，教給張老夫婦二人延年之術。這對老夫婦同修斯道，壽至百餘歲，二人均是無疾坐逝。當然此為後話。

馬丹陽覺得事情奇怪，就問丘處機：「我和你在廟中凍餓了三天，就有土地託夢善人送來齋飯。師弟，你是不是動妄念了？」丘處機不敢隱瞞，如實相告，因他饑寒難耐，難以守持，於是動了一念，希望有人送些湯麵暖身。可是沒有想到，神明果然知道他的心念，真的就去善人家託夢了。

馬丹陽一聽，怒道：「我事先有言吩咐於你，修道之人不可動心妄想。你今日起了一念，就搖動虛空神明到他家託夢，我和你現在日無寸進之功，反而受他的供養，有何福分能夠承當？如果我和你一樣，將來可是要變牛變馬去還債的，倒不如現在各自分開，我回山東修養，任憑你天堂地獄之路，你就隨心所欲的去吧。」

丘處機聽到師兄這番話，猶如刀刺剜心一般，痛得湧出眼淚。他跪在師兄面前哀悲大哭，說道：「自從我到全真庵投師，承蒙師兄保舉引進，隨師二十多年，經受幾多魔折，也未曾得到師父的一言相教，師父就已經仙去。今日，承蒙師兄慈憫，指引修真之路，才得以聽聞大道希夷，此恩實在難以回報。我在廟中因為凍餒難忍，起了這一個妄念，還望師兄開天地之心，赦我過失，下次再也不敢了。」

馬丹陽說道：「因為你的孽根深重，所以難免魔折。師父顯化化齋之時，說你雖有真志修持，但是大魔難脫。師弟長生子也曾說日後你當餓死。自從你跟我以來，我曾多少言語叮囑於你，而你全然不聽，使我至今調神出胎，必須回到山東靜心修持才可。倘若你有真修之志，待你道果圓成之時，我們自會相見。倘若你心志不堅，從此一別，你再也見不到我。」

說完，馬丹陽就拿出一把小刀，將他們打坐的蒲團分作兩邊，遂手拿了半邊蒲團，頭也不回的逕自向山東而去。丘處機心中悲苦，獨自忍耐，一言不答地看著師兄飄然而去。

待到馬丹陽走遠後，丘處機在路旁悲哭大半日，方才止住眼淚。心想：師兄說我道心不堅，心中無志，所以和我相別。劉師兄曾說我臉上有騰蛇鎖口之相，將來必會餓死。我今日，就在此地撮土焚香，哀告天地虛空神明，發個大願，聽天由命：「我若動起貪婪酒色財氣之念，必墮三途。我若私藏糧食、暗積銀錢，就叫我肝腸寸斷，身體骨枯。我若幹下利己損人之事，就遭電掣雷轟，我若違師背道就被天誅。我今日若不真心修道，就永墮輪迴作馬作驢。」

就在丘處機發誓之時，呂洞賓在雲端經過華州，看到丘處機發下宏深誓願，因恐他有性命之憂，於是派護法神終日跟隨丘處機，直到他日後圓成道果。

自此之後，丘處機不敢怠慢修煉，時時在道，刻刻存心。每逢遇到艱難之處，自有天神護佑，庇護他度過難關。

有道是：「同雲瑞雪，正三冬，鬱閉巖凝時節。寂寞山家孤悄悄，終日無人談說。敗衲重披，寒埪獨坐，夜永愁難徹。長更無寐，朔風穿戶凜冽。求飯朝入西村，臨泉夾道，玉葉凌花結。凍手頻呵仍自恨，濁骨凡胎為劣。晝夜參差，饑寒逼迫，早晚超生滅。須憑一志，撞開千古心月。」（《無俗念 歲寒守志》）

在寶雞縣地界的南山腳下，有一個寬十多丈的大溪，名叫蟠溪。此地是通向長安的必經大路，每遇大水漫漲時，水勢洶湧，所以此地一直未能造橋；但逢大水退時，溪水也不滿尺水，所以也不方便用筏。凡是行路之人，每行到此必須赤腳，方能渡水。

丘處機心想：「我今生根基淺薄，是否能夠成道？那我就在蟠溪旁邊，渡人往來，積些善功吧，好為來世栽培修煉的根基。」主意剛定，就看到有人來渡溪，丘處機叫他不要脫鞋，「我來背你過去。」從此凡是往來之人，不分男女老幼，他都背渡他們過水。

這蟠溪之畔有座古廟，丘處機白天在蟠溪背人，晚來就到古廟打坐修煉。附近村莊有些頗有善心、崇佛尚道之人也會送些食物供他充飢。每逢冬日四九寒天，他仍不辭勞苦赤腳背人渡溪。若遇到大水漫漲之時，他就在廟中潛心靜修。

有時夜間頭腦昏沉，夢寐難除，他就懸木而坐，以此戰退睡魔。每逢大雨大雪相阻，餓得性命將絕之時，也自然恰好有人相救。丘處機如此勤修苦煉，終無懈怠之心；心境常常像是死而復甦，不生畏懼之志。

第二年春日，一天背人過溪後，他卻被大水沖走，在汪洋中浮漂了二十多里，幸好龍王現身相救，丘處機保住了性命，得以繼續修煉。此後，他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更加勇猛精進。

這正是：「孤城寒角韻悠颺，風送入斜陽。池塘菡萏無色，蘭畹有餘香。秋日短，暮天長。月華昌。空空寂照，蕩蕩虛心，一片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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