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到底意味著什麼?
幾米在《結婚的意義》中寫道:「我彷彿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聽到有一個人說,他要結婚是因為很愛很愛一個人,因為想要和另一個人永遠的在一起。」
在「戀愛自由,婚姻自主」的朗朗乾坤之下,我們不約而同地希望所有的婚姻都是基於愛情,因為很愛很愛,想永遠在一起,所以才結婚。每當談論到「誰跟誰結婚了」的時候,也總有一種修成正果的童話式結尾的感覺:「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然而,生活又不慌不忙地告訴我們,有些「很愛很愛,想永遠在一起」的人,最後卻又離婚了。忽然想起了羅大佑的歌:「愛情這東西我知道,但永遠是什麼。」結婚,是基於令人神往的愛情也好,還是基於最現實不過的相依為命也好,都沒有人能看到永遠。
前不久,對門的夫妻鬧離婚。外婆說:「現在的社會真亂,明明是自己挑的人,怎麼過著過著就不稀罕了呢?」我無言,可能是誘惑太多輕易觸及到了人性原本 就脆弱不堪的底線,可能是問題太多讓人漸漸心力交瘁,或者是離婚自由的寬大政策讓人隨時有路可退。
總之,結婚這個看似幸福快樂的結局,實則是所有考驗的剛剛開始。如果說結婚需要排除萬難,那麼婚後一定又有萬難。
偶有一次,見對門的女人領著小女兒在小區公園玩,兩三歲的小女孩邁著忽而大忽而小的步子嗒嗒地走著,恐龍狀的連體衣屁股上長長的尾巴幾乎要拖到地上又 隨著她步子的節奏一翹一翹的,特別可愛。我忍不住上前逗她玩,隨口問:「妳爸爸呢?」小女孩仰起臉,用稚嫩的聲音回答:「去找漂亮阿姨了。」
我本來要去捏她小臉蛋的手,一下子卡在了身前,怎麼也伸不出去了。女人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我們離婚了,以後就領著孩子回娘家了。」冬日午後暖暖的陽光曬得我直眼暈,我看到女人的側臉像鑲嵌了金邊的雕塑,棱角分明,卻冷漠得沒有表情。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這位年輕的母親,也是第一次聽她提起對面那扇門內的生活。
喜歡一個人只需一時的勇氣;守護一場婚姻卻需要一輩子的傾盡全力。
女人今年才滿20歲,夫妻倆一直沒登記。前幾年是因為她年齡不夠,加上父母又強烈反對,就一意孤行私跑出來,頂撞父母說非他不嫁。到如今年齡夠了,也熬得父母心軟了,兩人卻過不下去了。真是比戲劇還戲劇的人生,聽得我的心如大麻花一樣扭扭曲曲。
以前一直不懂,十六七歲的年紀,怎敢輕易把自己投入一場婚姻?後來聽母親閑談時說起村裡兩名初三的學生在學校舉行了婚禮,我忽然就明白了,在單純又熱忱的花樣年華裡,根本就不懂得婚姻的莊嚴,又何來畏懼。無知者無畏,更多的,可能是對日後幸福的篤定。揚著一臉的自以為是大刀闊斧地向前衝,以為能過五關斬六將大獲全勝,可生活總是會默默地,一點一點地,抽掉你最初的勇氣,讓你最終俯首稱臣。
我堅信,能決定結婚,當時一定是「很愛很愛,想永遠在一起」的。她願意義無反顧地跟著年長她10歲的男人私奔,除了愛,更需要的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有時候,很多重大的抉擇,都是靠一時衝動的催化,深思熟慮、左右權衡只是決定前的心理矛盾而已。
女人說,當她被父母關在家裡,他跳牆進去的那一刻,她就決定萬水千山也跟定他了,哪怕他一無所有。我腦子裡顯現出蒙丹去搶含香公主時的畫面,心中立刻熱氣騰騰起來。她的眼睛亮亮地看著遠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個瞬間融化她的場景。
如果日子一直停留在「私奔」的風口浪尖,可能就不會有後來的兩看生厭。但是,生活總是要歸於平靜,歸於雞毛蒜皮、柴米油鹽的凡俗之中。就算司馬相如綠綺傳情,也免不了卓文君日後的當壚沽酒,最終的生活都會風平浪靜,變成靜水暗湧。
《紙婚》中寫:「喜歡一個人,只需一時的勇氣;而守護一場婚姻,卻需要一輩子的傾盡全力。」在女人未婚先孕逼得父母心軟同意結婚之後,他們草草舉行了婚禮。接下來的生活並未像童話中一般「幸福快樂」起來。她待孕在家,婆媳妯娌小姑的各種關係讓她焦頭爛額,男人微薄的工資讓他們的生活捉襟見肘。
負面情緒日積月累,漸漸的,越來越多的矛盾不可調和,他們不再像剛開始吵架那樣很快就和好如初,男人開始徹夜不歸,女人開始嘔氣回娘家。女人說:「可能,他就是那時候才開始有外遇的。」她傾盡所有才得來的婚姻,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土崩瓦解。她沒說他是否有心悔改,也沒說她是否想挽留,既已離婚,可能大家都盡力了吧!
冰路易過平路難走,結婚這條路,尤其要好好走。
我不知道別的姑娘都是如何與男友或是丈夫相處,在我戀愛的幾年裡,再難過再無助的吵架,都從沒跑回家告訴過母親,就連最後的分手,都只是輕描淡寫地通 知了她一聲。記得母親當時很詫異,「啊?你們從來不吵架,可不能一吵架就散夥,氣消了日子還得好好過。」
最狼狽的一次,給閨蜜打長途委屈地嚎啕大哭,哭夠之後說,掛了,我要去洗衣服。當然,最終我們還是分開了。可見,我並不擅經營,有敵軍攻城時我也只能丟鎧棄甲,落荒而逃。
同學異地戀七年,今年結婚。我感歎,真心不容易。同學說,感謝異地,越難走的路反而走得越紮實。我說,祝你們的一馬平川也能走得紮實。想起小時候外婆領著我走路,她常說一句話:「冰路易過,平路難走。」
我生性腿笨,走路晚,記憶中總是跑得最慢,灰頭土臉地摔跤。但是過河走冰路,我從沒滑倒過。在「三九四九冰上走」的寒冬,河上冰厚,我經常跟外婆來回走過冰凍的河面,大約是去河對岸趕集,或是去探親串門。印象特別深,外婆總會用力攥緊我的手,反複囑咐:「冰路滑,千萬要一步一步走仔細,看腳底。」
我深知厲害,我親眼目睹過有人摔跤後滑到「氣眼」裡差點喪命。於是,總是小心翼翼,全神貫注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走,每次都是順順利利。走到對岸,我總喜歡回過頭去看看那冰鋪的河面,冬天昏昏沉沉的日光下,河面白茫茫一片。外婆說,天上的「銀河」也是這麼亮的。
「氣眼」,沒走過冰河的人可能不知道,就是無論再怎麼冷的天,再厚的冰,河面上總有一小塊井口大的地方,冰格外薄,承受不了人的重量。老人們都說,那是河神喘氣兒用的,不能踏。有時候走著走著,忽然會聽見河中某處傳來“嘎——吱——”的悶響,像夏天的沉雷,讓人心慌。外婆說,那是河神在抓不好好走路的小孩兒。
「路,必須要好好走」,這是我所受過的最早的教育。結婚這條路,尤其要好好走。
你要足夠勇敢,衝得過風口浪尖;也要足夠韌性,熬得過平淡無味;你要全身心投入,盡全力減少失足;也要保留餘力,以便摔跤後能東山再起。
原以為人生如戲,結婚就是最圓滿的結局,但生活細火慢煨地告訴我,婚後的路並不都是金光閃閃的陽光大道。結婚,或者只是漫漫人生路的一個拐角,是生活變換一種「兩人同行」的方式承現。
古時候的結婚,不叫「結婚」,叫「成親」。關於成親,最沒文化的外婆說過一句最有文化的話:「成親,就是成為親人。」無關於愛情,我特別喜歡這樣的解說,比起冷冰冰的「締結婚姻關係」要溫暖太多太多。所以,親愛的,當你惆悵「結婚到底意味著什麼」的時候,我也很想這樣安慰你:
「結婚就是成親,成親,就是成為親人了。」
責任編輯: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