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踐嚐糞 獲釋歸國

吳王夫差要殺勾踐之事，早被伯嚭暗中通信報於勾踐。勾踐心中大驚，急忙與范蠡商議。范蠡說：「我王不要害怕，吳王囚禁我主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之中不忍殺王，怎能忍不了一日，就殺我王呢？大王你可放膽前去，不必憂慮。」

勾踐說道：「寡人，之所以隱忍不死，全靠大夫設謀保全，大夫既然料定無事，寡人自當前去。」遂即入城來見吳王。

誰知勾踐一連等候了三日，也沒有看到吳王上朝。伯嚭從宮中走出來，他奉吳王之命，使勾踐返回石屋。

勾踐心中疑惑，不明所以，就向伯嚭詢問原因。伯嚭說：「伍子胥進諫，迷惑吳王，想要殺你，所以召你。不過你很得天幸，大王忽感風寒，不能起身。我剛才進宮問疾，說道『禳災宜作福事』，並提醒我王，今日越王匍匐待誅在殿下，已過了三日，想必怨苦之氣上達於天，希望大王保重，還是暫且放勾踐回石屋吧。等到大王疾病痊癒後再作打算也為時不晚。大王聽了我的話，所以命君出城返回石屋。」

勾踐聽後，心中感謝不已。又三日之後，勾踐聽說吳王的病還沒有痊癒，就使范蠡再占卜一下吉凶。

范蠡布卦一看，對勾踐說道：「吳王病不致死，再過一段時日必會痊癒，願大王請求問疾。如果能夠入見，我王可以請求嚐吳王糞便，以觀其顏色，然後叩首慶賀，對他說病癒的日期。到期病癒，想必吳王必會心感大王，赦宥之事或許可成。」

勾踐一聽要嚐糞便，當即垂淚說道：「寡人雖然不肖，好歹也曾南面為君，怎能含垢忍辱到為人嚐糞便的地步呢？」

范蠡忙說：「昔日，紂王囚禁西伯侯於羑里，殺他的兒子伯邑孝，剁成肉醬，烹熟後讓他吃，西伯侯隱忍劇痛而吃子肉。大丈夫若要成就大事，應當不拘小節細行。吳王有婦人之行，卻無丈夫之氣，已經決定赦免的事忽又中途變卦。大王，若不忍辱至此，不足以取其憐憫，歸國之日也就遙遙無期了。」

勾踐不得已，只得聽從范蠡之謀，即日來到太宰府請求拜見伯嚭，他說：「人臣之道，主疾則臣憂。今日，獲悉主公抱病不癒，勾踐心中難安，寢食俱廢，願從太宰問疾，以伸臣子之情。」

伯嚭說：「君有這番美意，必敢轉達。」勾踐就隨同伯嚭入見吳王。

夫差正在昏沉困頓之中，念其情，允許他入見。伯嚭帶著勾踐來到吳王寢室。夫差睜開眼睛說道：「勾踐，你也來見寡人嗎？」勾踐叩首奏道：「囚臣聞我王龍體失調，如摧肝肺，想望一望我王的顏色。」

他剛說完，夫差便覺腹漲欲洩，麾之使出。勾踐再拜言說道：「臣在東海，善事醫師，觀人糞便就能知道病疾的程度。」待夫差便後，勾踐揭開桶蓋，取其糞便，跪而品嚐，左右皆掩鼻以避。

勾踐叩首拜賀道：「囚臣敢敬賀大王，我王之疾至三月壬申即可大癒。」夫差說：「你怎麼知道呢？」

勾棧道：「今日，囚臣竊嚐大王糞便，味苦且酸澀，正是應春夏發生之氣，由此而知。」

夫差聽後心中大悅說：「勾踐服侍寡人以忠，可謂至極。臣子侍奉君父，自古都沒有聽說過嚐糞可以判斷疾病之事。」

當時，伯嚭就在一旁，夫差問他：「你能為寡人嚐糞便嗎？」伯嚭急忙搖頭說：「臣雖甚愛大王，但此事還是做不到。」

夫差說：「不僅太宰，就是我的太子也做不到。」吳王遂即命勾踐：「你離開石室吧，覺得哪裏方便，就在哪兒棲息吧。等到寡人痊癒後，立即使你還國。」勾踐聽後，再三拜謝。

勾踐帶著夫人、范蠡自此僦居民舍，執掌牧養之事。夫差之病果然如期痊癒，正如勾踐所言的日期。夫差心中感念其忠，視朝之日，命人在文台上置酒，召勾踐赴宴。

勾踐佯裝不知，仍然穿著囚服而來。夫差看見後，命他沐浴，改換衣冠。勾踐再三辭謝，方纔奉命，更衣入謁。

夫差下令說道：「越王乃是仁義之人，豈能長久受辱？寡人決定釋放越王囚役，使他免罪歸國。今日，特為越王設下北面之座，群臣都要以客禮相待。」

伍子胥見吳王忘仇待敵，決定赦免勾踐，當即心中怒火叢生，終不肯入座，拂衣而去。

伯嚭說道：「大王以仁者之心，赦仁者之過，臣常聞同聲相和，同氣相求。今日之席，仁者宜留，不仁者離去。相國是剛勇之輩，因此自慚不敢就坐。」夫差說道：「太宰之言非常恰當。」

酒過三巡後，范蠡與越王俱起，進觴為吳王祝壽，他們的祝辭說道：

「皇王在上，恩播陽春。其仁莫比，其德日新。

於乎休哉？傳德無極。延壽萬歲，長保吳國。

四海咸承，諸侯賓服。觴酒既升，永受萬富。」

吳王聽後大悅，是日君臣同宴，皆是盡醉方休。他命王孫雄送勾踐到客館，三日之內必送勾踐歸國。

翌日，伍子胥入見，啟奏吳王說道：「昨日大王以客禮恩待仇人，為何？勾踐是內懷虎狼之心，外飾溫恭之貌。此番大王受些阿諛之言，就不想一想日後的禍患，棄忠良直言而寵信奸佞讒言，沉溺於婦人之小仁，而豢養出大仇。這就像縱毛於爐火之上，慶幸它沒有燒焦；投卵於千鈞之下，還期望它能完全，大王真的不為日後著想嗎？」

吳王悻悻的說道：「寡人臥病三月，相國並無一句好言安慰，這是相國不忠；不見進一好物來贈，是相國不仁。你身為人臣不忠、不仁，要他何用？越王棄其國家，千里來歸寡人，進獻他的全部財貨。他身為奴婢，能盡其忠；寡人有疾，他能親自嚐糞，毫無怨恨之心，能盡其仁。寡人想問問相國，誅殺這麼一個良士，皇天還能保佑寡人嗎？」

伍子胥說道：「大王，你怎麼把話說反了呢？猛虎卑其勢，是為了有力的出擊；狐狸縮其身，是為了有索取。越王稱臣於吳，但他心中的怨恨，大王你怎麼能知道呢？勾踐能嚐大王糞便，其實他是在吃大王的心吶。大王若是不詳加審察，必會中其奸謀，日後禍患無窮。」

吳王說道：「相國，你甚麼都不要說了，寡人心意已決。」子胥知道吳王已經聽不下去，也無話再諫，心中鬱鬱悲憤，含忿而退。

第三日吳王於蛇門之處，親送越王出城時，吳國群臣都是捧觴餞行，惟獨伍子胥缺席。

夫差對勾踐說道：「寡人赦君歸國，日後當多思念吳國之恩，切勿惦記吳國之怨。」

勾踐稽首說道：「大王哀憐臣下窮困，使臣得以活著返還故國，臣必會生生世世竭力相報，蒼天在上，實鑒臣心。若負吳恩，皇天不佑。」

夫差說：「君子一言為定。」

勾踐再次拜跪，流淚滿面，滿是依戀不捨之狀，夫差親扶勾踐登車，范蠡執御，夫人也是再拜謝恩。一同升輦而去。後人有詩詠夫差縱放勾踐之事，說道：

「越王已作釜中魚，豈抖殘生出會稽？

可笑夫差無遠慮，放開羅網縱鯨鯢。」（待續）@*

責任編輯：蘇筱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