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養馬
翌日,伯嚭押送勾踐夫婦來到吳宮,引見給吳王。勾踐袒身伏於階下,夫人尾隨身後,范蠡將寶物子女開單呈獻。越王勾踐叩首拜道:「東海役臣勾踐,自不量力,得罪大王,還望大王赦免罪過,得以保得須臾性命,可為主上執箕拿帚,臣將不勝感戴。」
夫差說道:「寡人如果念及先君之仇,今日你必會沒有生還之理。」勾踐重又叩首謝道:「下臣實在罪該萬死,惟望大王憐惜。」
當時,伍子胥在一旁,兩眼如同熛火,開嗓便聲如雷霆,他說:「飛鳥在青雲之上,還需要用彎弓去射,何況聚集在庭廡之上?大王,勾踐為人,性極機險,今日已是釜中之魚,只等庖人來收拾,因此刻意諂詞令色,乞求免刑受誅。將來,勾踐一旦得志,就像放虎於山,縱鯨歸海,難以制服於他。」
夫差說道:「寡人聽說,誅殺歸降之人,禍會連及子孫三代。並非是寡人非要愛護越國,而不殺他。寡人是惟恐獲罪於天,招致天譴。」
伯嚭說道:「相國,你只知一時之計,卻不明安國之道。大王所言,實為仁者至誠之語。」
夫差不睬子胥之言,遂即接受越王的進獻。夫差命大夫王孫雄在先王闔閭的墓塚旁,建造一座小石屋,將勾踐夫婦貶到石屋去住。又命人去掉勾踐的衣冠,使他蓬頭垢面,讓他負責養馬的役活兒。
素日,幸賴伯嚭三天兩頭私饋勾踐食物,使他免受飢餓。每逢吳王出遊時,勾踐手執馬鞭,步行在他的車前,吳國百姓指著他,議論紛紛地說道:「這就是越王啊,如今拿著馬鞭,就像卑賤的奴婢,為我們大王服役。」
每次勾踐聽到這樣的話,只有低下頭,束心忍辱,不便多言。
對於勾踐忍辱之事,有詩歎道:
「堪歎英雄值坎坷,平生志氣盡銷磨。
魂離故苑歸應少,恨滿長江淚轉多。」
勾踐在石室住了二年,每天做著卑微的奴婢做的粗活兒。儘管如此,范蠡還是不離不棄,朝夕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一天,夫差召見勾踐和范蠡。二人跪伏在吳王的腳下,夫差對范蠡說:「寡人聽說,賢淑的婦人不會嫁給破亡之家,賢臣也不會到亡國做官。今日,勾踐無道,越國已亡,就連你們君臣都做為奴僕,共同羈囚在一室,難道不可憐嗎?寡人想儘快赦免你的罪,如果你能改過自新,棄越歸吳,寡人必會重用你,使你去掉憂患安享富貴,你意下如何?」
當時,勾踐俯伏流涕,心中一陣悲苦悲痛,惟恐范蠡歸順吳國。
只見范蠡叩首說道:「臣聞亡國之臣,不敢說政;敗軍之將,不敢說勇。臣在越國不忠不信,不能輔佐越王為善,以致得罪於大王,幸得大王不誅之恩,使得君臣相保,能夠給大王打掃王宮,臣願已足,不敢奢望富貴,還望大王不罪之恩。」
吳王夫差說道:「既然你不移心志,那還是回石屋吧。」夫差遂即起身入宮,勾踐與范蠡也同回石屋。
越王在石屋養馬,夫人則是汲水、除糞、灑掃;而范蠡則是撿柴駕炊,三人均是面目枯槁,昔日的榮華富貴早已離他們而去。
夫差時常命人監視,但見他們君臣每天盡力幹活,沒有一點怨恨的神色,每天夜晚也沒有愁歎之聲。夫差以為在石屋的這兩年,早已把勾踐君臣的思鄉之情磨掉了。
一天,夫差登上姑蘇台,遠遠的望見越王與夫人,見他們端坐在馬糞旁,范蠡操箠立在左邊,君臣之禮仍然存在,夫婦之儀也仍然保存。
於是,夫差回頭對太宰說道:「越王不過是一個小國的君主,范蠡也不過是一介謀士,他們雖然身處窮厄之地,還能不失君臣之禮。寡人心中甚是敬畏。」
伯嚭對答道:「不但可敬,也很可憐吶。」
夫差說:「正如太宰所說,就連寡人都目不忍視,倘若越王果然能悔過自新,可以赦免他的罪過嗎?」
伯嚭一聽,心中暗自竊喜,說道:「臣聞德無不覆,大王以仁聖之心哀憐窮苦之士,日後越國豈能不厚報主上?願大王行仁,決意而行。」
夫差說:「那就命太史選一個吉日,赦免勾踐回國吧。」
伯嚭一聽喜出望外,遂即密命家人於五鼓時分將喜信報知勾踐。勾踐聽後大喜,告訴范蠡。
范蠡說道:「現在,我為大王占卜一下。今日戊寅,以卯時聞信;戊為囚日,而卯復克戊,其爻曰:『天網四張,萬物盡傷。祥反為殃。』大王,雖有喜信,但不足為喜呀。」
勾踐一聽,跳躍的心一下如石沉大海,變得悄無聲息。
相國伍子胥聽說吳王將要赦免勾踐回國時,立刻急急入宮朝見,他說:「昔日,夏桀囚禁成湯,沒有誅殺他;紂王囚禁文王也沒有殺他。一旦天道還返,轉禍為福,夏桀就被成湯所滅,殷商也被周國所滅。今日大王囚禁越君,保他性命也不誅殺,臣惟恐日後,夏殷亡國之難,也會在吳國上演。」
夫差聽了伍子胥的話,頓時萌生誅殺勾踐之意,已絕後患。(待續)@*
責任編輯:蘇筱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