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乾隆後期,在山西廣靈縣境內的壺山上,有一縣官悠哉垂釣的石刻像,這是縣民自發集資,在一塊巨石上鐫刻的,用以表示對一位縣令的追思之情。這位縣官,就是乾隆中期著名的循吏,廣靈縣百姓都呼之為「良心官」的朱休度。
朱休度(1732一1812),字介斐,浙江秀水人。他「博聞通識,於書無所不窺,能文善詩,尤深於詩。」他在乾隆十八年(1753)中舉人後,出任嵊縣訓導,俸滿膺薦,選江西新喻知縣,乾隆五十五年(1790),調任山西廣靈知縣,政績卓異。後以疾離職。
朱休度性情慈善,善於決獄。他曾對人說:「南方案,多法輕情重(情節嚴重),北方案,多法重情輕。稍忽之,失其情矣(指處治失當,則陷於不公正),能無慎乎?」在廣靈,他前後任職七年,屢決疑獄,「民有訴曲直者,數語剖決,輒悅服去,囹圄(讀靈語,牢獄)為空。」
朱休度初到廣靈任上任時,正值大荒年,災疫流行,雖經朱休度盡力安撫招徠,但人口流亡,仍然數月過半。縣民劉杷子(人名)也是人口流失中的一戶。他的妻子張氏留在家中,因實在挨不住飢餓,便易姓改嫁給郭添保。但過門以後,張氏懷疑郭添保居心叵測,與她結婚的目的是為了要把她母子拐賣。第二天早晨,她便將自己的兩個親生子女,手刃而死,然後自刎。
朱休度接到案情報告後,親自趕到現場勘驗,當時張氏尚未斷氣,她見到縣令後,就雙眼死盯著郭添保,嘴裡只重複著一個字:「販!販!」但經過朱休度仔細審查,並未發現郭添保有什麼蓄意販賣人口的跡象,最後審判定案時,就只以她「自刎」結案,沒有牽涉、責罰郭添保。定案後,她的前夫劉杷子才從流亡的外地歸來。四鄰眾人對他說:「你若想知道你妻子因何而死,就問朱老爺。」劉杷子找到縣衙後,朱休度就將張氏死時的情形,以及相關的調查結果,都告訴了他,劉杷子聽罷,悲泣道:「是由於我回來得太晚、逃荒流亡在外才造成的,怨不得他人!」說罷,稽首而去。
朱休度雖主宰著一縣的生殺大權,但他「待人以誠,人亦不忍欺,周知民情,訴曲直者,數語處分,民皆悅服。」
百姓薛石頭陪妹妹看戲,他的一個熟人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妹妹,惹得薛石頭心頭火起,用刀砍傷了他的左胸,不想那人竟一命嗚呼了。報官後,薛石頭自己承認「早欲殺之,死無恨」。既有死屍為證,凶手又已服罪,以故意殺人案斷之,似乎是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只要依律判處凶手死罪,結案上奏就可以了。但細心的朱休度在驗傷時,卻發現死者身上只有一刀,不像蓄意殺人致死,便在第二天重新提審薛石頭,問道:「你怎麼一刀就能置人於死地?」薛石頭喃喃地說:「動刀子時,哪裡會料到他一刀就死了呢?」朱休度聞此,便知薛石頭「早欲殺之」的說法,並非實情,就追問道:「你既知一刀砍不死,何不再砍一刀?」薛石頭說:「我見他出血不止,心裡害怕到了極點,連一聲呼吸都不敢出了,怎麼會忍心再砍一刀呢?」
依照薛石頭的這份供詞,朱休度就按照過失殺人的條律判案,改判其死罪為流放,去戍守邊疆。
正因為朱休度能夠體恤民情,有一顆仁慈之心,在任期間,才會「囹圄為空」,得到「良心官」的美稱。嘉慶元年(1796),他引疾歸鄉,縣人懇留不住,便在巨石上雕刻他的「壺山垂釣」像作為紀念。史載:縣民朱休度回歸故鄉時,「百姓追送至蔚州,去後歷三十年中,縣人仍追思不忘。」
朱休度任官治獄,使「囹圄為空」,絕不意味著朱休度對這些不法之徒撒手不管,任其胡作非為,而是希望以誠心感化他們,使他們心悅誠服,以後不再犯類似的錯誤。事實證明,朱休度此舉效果極佳,不但有效地預防了犯罪,還為自己贏得了「良心官」的美譽。
當然,對確實犯有重大罪過的人,治其罪是必須的,要不然還制定律令幹什麼?薛石頭過失殺人一案,就不能僅以規勸了事,因為畢竟致人死亡,情節相當嚴重,定其罪為戍守邊疆,則是合情合理的。
執法者要有仁慈之心,是指沒必要把一些偶有過失的行為,無限上綱上線,非要置其於死地,而是要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只要方法得當,措施有力,寬刑折獄,比之嚴刑峻法的效果,更為顯著。
(出自《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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