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5年02月18日訊】前兩天打電話回家,媽媽說二哥和三哥都已經到家,剛一起出去買羊了。不知甚麼時候起,每到過年,哥哥們都會買整只的羊回來,以免買到假的羊肉。年關已近,過年的氣氛在電話裡都撲面而來。
在東北的家鄉,一到臘八,就開始有過年的意思了。爸媽總是趕上午在臘八的午時之前醃臘八蒜,說是過年的時候吃餃子用。我小時候經常去看看醃在玻璃瓶的臘八蒜的變化,看看蒜著有的已經變得碧綠,有的半白半綠,還有很少的幾瓣會一直是白的。那時我看著變綠的蒜瓣總是很驚奇,覺得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拉開過年的序幕,吃麥芽糖,大掃除,北方叫掃房。我很樂意跑到街上去買麥芽糖,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一張張的笑臉,感受生活的氣息。
在我童年的時候,在臘月裡,媽媽常說,去書店看看有沒有進甚麼新的畫,隔幾天就帶我去鎮上唯一的一個書店裡轉轉,媽媽喜歡大幅的山水花鳥畫,看到喜歡的,就買回來。總是要分幾次,媽媽總是算著,說這張貼在哪個房間裡,還缺幾張,總是要分幾次才能買齊需要的年畫。到了三十那天,我和姐姐就開始往牆上貼,姐姐貼,我在遠處看貼得正不正。爸爸寫對聯,趕在12點之前都貼好。
我還記得在70年代的三十的晚上,媽媽和哥哥用秸稈給我扎燈籠。到了80年代,哥哥有一年寒假回來,從包裡拿出一個印花的硬紙片,對我說,你看,這是給你買的燈籠,我看著哥哥手上的硬紙片,是好看的花瓣形,可是怎麼也想不出這個硬紙殼兒是個燈籠,我以為是哥哥在逗我玩兒,不信,也不去接。哥哥說,你看,真是燈籠,用手一拉,像拉風琴似的拉出了一個彩色的燈籠。我高興得都傻眼了,三十的晚上挑了兩根紅色的蠟燭,點起燈籠掛在門的兩邊。
這兩個燈籠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好看的燈籠。每天晚上,我都去把燈籠點亮,看著燈籠上花花草草的圖案,心裏喜滋滋的。可是一天晚上,哥哥喊我說,你來看,燈籠燒著了。我說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著了呢。哥哥說,真的,快來看,我跑過去一看,哥哥正在踩地上的火苗,我提起燈籠一看,只剩了幾片殘紙,我呆呆的看著,心中的失落如同那熄滅的燭火。
別家的小孩子都在大年初一才換上新衣服,媽媽總是讓我在三十這天就換了。三十晚上,是小孩子們最興奮的時候,我們也學著小男孩,用玻璃罐頭瓶做成簡單的燈籠,在這一家玩一會兒,再到下一家,一路上提著燈籠來照明。那些玩伴中,有一對姐妹叫徐穎徐慧,住在我家的後面,只隔了一條小巷。假期的時候常到她的家裏一起寫作業一起玩。她家有我家看不到的雜誌,比如《大眾電影》,我還記得有一期雜誌的封面是古裝電影《龍女》的劇照,當時在我的眼裡幾乎為天人。
在來美國前,想到此去歸期未卜,臨行前回到家鄉看望童年的老師同學親友,在一家店裡,有一個人問我,你是小艾嗎?我抬頭看一個中年女子,她臉上帶著幾分驚喜,我答了一聲是。她看著我的表情知道我已經記不起她了,接著介紹說,我是劉梅,是徐穎的老姨。我問徐穎在哪裏,她說大學畢業後去了外地。山水仍在,容顏已改。那一聲小艾讓我感到親切溫暖,在異國的土地上,已經好久沒人這樣叫我了。
小時候一到大年初一就開始給各家熟人拜年,在去拜年的路上,姐姐說,過年要說吉利的話,不說不,都說好。我覺得十分的難,說,這怎麼能記得住呢,一不小心就說了不了。到了每一家拜年,大人們說話的時候,我就去看人家的年畫,有的人家喜歡那種大幅的年畫,一張年畫上有十幾個幾十個小幅的畫,一小幅畫配一段文字,都是三國演義,楊家將,岳飛,樊梨花,穆桂英的故事,有的故事長,要兩張大幅的畫才能把故事講完,我常把身子扭轉九十度去看。看過一遍又一遍,沒有看煩的時候。
三十這天的午飯總是要下午兩三點才準備齊,嫂子和哥哥做菜的手藝都好,大嫂的紅燒排骨,二嫂的羊肉丸子,三哥的清蒸魚,聽老媽誇,比飯店裡的都好吃。我們小孩子們在廚房裡飄出的香味兒裡跑來跑去的喊著叫著,人越多越高興,只有過年才這麼熱鬧好玩。
吃過午飯,稍微歇一會兒,就開始準備三十晚上的餃子。每次說包餃子的時候,一大家十幾口人,他說吃牛肉蘿蔔餡,他說吃羊肉芹菜,然後有人說,吃酸菜餡兒吧,於是大家都不說話了。酸菜餡兒餃子家裏每個人都喜歡。我來美國前,在表姐家住了兩個月,表姐醃的酸菜是我吃過的最脆嫩的酸菜,我問了表姐怎麼醃的,還記在的筆記本上。等我到了美國,有一次辦公室的廣東同事說,她的朋友出差到過東北,說是東北的酸菜餡餃子好吃極了,我又藉機誇了一番。有一段時間,兩個舍友也都是東北人,而中國城的很多菜是廣東菜。我們有一次在廚房說起酸菜,說要不然我們自己醃一點吧。不過美國西海岸的冬天不冷,怕是還沒等醃好酸菜就已經壞了,終於沒有動手。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我越發體會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含義。這個水土還有天水,氣候的涵義在裡面啊。
在很小的時候,有一年過年,不知道甚麼原因,有一年過年的時候只有三個人,媽媽,三哥和我。為這事,媽媽念叨了很多年,總是說起那個不熱鬧的過年。除了那個例外,每年過年家裏都是人口齊全,而且人丁興旺,人口越來越多。嫂子,姐夫,侄女,侄子,外甥,人口一個一個的增加。添一口人,帶來幾分熱鬧。
不管母親自己有沒有意識到,在她的骨子裡,傳統的東西遠遠超過49年以後的「新習俗」。母親對過年重視的不能再重視了,所以,每年我們都要回家過年,覺得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中國人對親情,更多的不是掛在嘴上,那麼直接的表達。但是過年的溫馨氛圍,化掉了平時那層羞於表達的薄膜。小孩子們更是同吃同玩同睡一張床,親熱得一時一刻分不開。到現在,侄子外甥們都已長大成人,過年已是熱熱鬧鬧的四世同堂。前些天媽媽問我,你已經有美國戶口了,還不能回來過年嗎?媽媽管國籍叫戶口。我推說,培訓期間不能請假。這幾天,媽媽又在電話裡問我,明年,明年你還不能回來過年嗎?
當年在國內,有時候家裏人圍坐在一起說話,說起六四的人,媽媽最不關心政治,可是每提到六四,都說太慘了。說他們也都四五十歲了,還不能回國,可能有的父母去世都沒見到最後一面,大家歎一口氣,心裏都很不是滋味兒。想不到,這一天也輪到我們自己。二月是芝加哥最冷的時候,比一月還冷,巨大的湖面已經冰封,雪花不斷落在厚厚的積雪上。真是「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人」。電話的那頭,母親聲聲盼兒歸。甚麼時候可以回家過年呢?明年,我用甚麼理由繼續哄母親呢?三哥說密歇根湖真大,長度是從北京到家的距離。從北京到家,那是我曾經像候鳥一樣往返的兩個地方啊。
哪天沒我的電話,三哥就打電話過來,我不願意三哥付那國內每分鐘幾塊錢昂貴的話費,按斷電話再打回去,結果好幾次兩個人同時給對方打電話,就是去年大年三十的那天,我告訴三哥說體檢通過了,三哥在電話那頭由衷的說太好了,我感到電話那頭的家裏人的歡騰。因為我入職後,就可以提前入籍,家裏人都以為,我是美國公民,就可以安然無恙回家了。
當年我決心出國後,年前坐火車從北京回家,車程過大半時,上來了一對年輕夫妻,是在我之前下車,只一小時的路程。聽他們在抱怨怎麼還不到家 ,我問是不是覺得這是出遠門了?他們說是啊。想到自己將飄洋過海,開始流亡海外的生活,忽然間覺得他們很幸福,出門坐火車一小時就是遠門,看來沒有離開過自幼生長的故鄉,沒有遠離過親人。雖然我少年的夢想是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但是流亡生活卻是我不願意的。
「舊國當千里,新年隔數更」。何日我才能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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