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沒有母親節,但有母親花——萱草花。我對萱草花即母親花的最初印象是:史可法、揚州城、萱草花。這個印象源自《兒童文學》的一個故事,它講述了史可法在死守揚州城時,源源不斷的給予他力量的是遍地開放的萱草花。所以,萱草的性格在我的心目中就成了這樣一個定格:慈愛、堅忍、柔韌。
萱草,黃色,黃色在五行中對應著土。土,孕育生命,承載萬物,在承載萬物的同時,也意味著承受苦難。傳說唐太宗李世民與父親李淵南北征戰,他的母親因思念兒子而病倒。大夫就用藥食俱佳的萱草,煎湯給母親服用,並在北堂種植萱草,以解其憂思。
萱草花日出而開,日落而合,一朵花合上之後不會再開,第二天另外一朵接著開。萱草與女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過去,或者說在1949年以前,人們稱未出閣的姑娘為黃花閨女。而萱草花,則代表著母親,所以古人稱母親為萱堂,一個飽含著詩意的尊稱。
萱草在傳說中可以使人忘憂,最早的文字記載出自《詩經‧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就是說,到哪裏弄一支萱草,種在母親的北堂前呢?中國古代的家庭成員各居其所,《儀禮》:「婦洗在北堂。」故北堂借指母親。過去的遊子要遠行時,會在北堂種植萱草,希望減輕母親對孩子的思念,忘記煩憂。「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裡的寸草,指的就是萱草。這位擅寫母子情的詩人還有一首詩這樣寫「萱草生堂階,遊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門,不見萱草花。」
我因信仰而被關在勞教所時,那些警察為了讓我放棄信仰而「破例」讓我的母親來探望,母親一見我面,抱著我大哭。那個惡名昭著、血雨腥風的北京天堂河女子勞教所,為了掩飾,在外面遍地種著一種黃色的花,很像我小時候看到的萱草。以至於我逃離大陸,來到美國之後,偶然間看到一種黃色類似勞教所裡的那種花時,心頭還猛然一緊。
在大學的一個暑假,我聽一個親戚說起她在草原採黃花的經過,她說,遍地是黃燦燦的花,空氣都是香的,一場雨之後還有一圈圈的蘑菇,摘都摘不完呢。聽得我好生羨慕,嚷嚷著要和她一起去。老媽卻是一百個不放心,不肯放我去。我也知道老媽還希望我能多在她身邊待幾天。可是,這個當年連女兒去百里之外的草原都不放心的母親,如今,她的女兒卻是離家千里萬里,隔了一個太平洋。
我在家裏的時候,發現每次哥哥出差,母親都緊緊盯著新聞,我詫異為何母親開始關心國家大事,原來是母親總是擔心哥哥乘坐的飛機出事。我失笑同時也感嘆人間母子情。當我坐在從北京飛往美國的飛機上,看到屏幕上飛機從白令海峽上飛過的時候,我相信母親是一樣在關注著電視新聞。只是母親不會提,我也自當不知。
日前聽聞母親因病入院,我寢食難安,羨慕哥嫂可以侍湯奉藥與床前,那是子欲養而親仍在的人間福分。日日的電話問候難減女兒之憂、母親之思。葉夢得說:「白髮萱堂上,孩兒更共懷」,這樣的本是觸手可及的天倫之樂,竟成了我的一個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