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安省秋季比往年風更勁，雨更寒，意更悲。入秋前近三周的低溫陰雨，提前結束了這裡本就短暫的夏季。10月第一周全省連天降雨，朋友們紛紛取消了周末去多倫多北部著名的觀秋賞楓勝地阿岡昆露營的計劃，因為預報那裡有強風和暴雨。轉天新聞報道周末阿岡昆不僅暴雨狂風，氣溫也一度接近冰點，導致景區枝葉半數落光。一位每年都收集拍攝秋天紅葉的同事抱怨，今年的秋風太過無情，難得看到路邊樹上一叢亮麗紅色，也只能拍局部近景，因為樹的上半部只剩枯枝。

10月第二個周末是感恩節長假，難得天晴，風也沒有那麼大了。到凱基納市觀賞了一年一度北美最大的德國啤酒節遊行後，意猶未盡，合家驅車北上郊區漫遊覽秋。樹木是大自然秋天的主角，一路上更多的山丘、溪岸、野生樹林和灌木林，給鄉間染上更濃的秋色，也帶來和城裡相同的秋意，那種更甚往年的蕭疏。

所見多數是加拿大國樹──楓樹，以黃色為主，不同往年此時的橙紅和亮紅。有些樹，葉已全紅，卻如垂暮般枯弱蜷曲。還有些多是綠葉卻過早脫落，不知一兩周內變紅時還能剩下幾片。偶然一兩棵壯美的楓紅，帶來躍入眼簾的驚喜。尤其是小鎮拐角處住家旁一株繁茂參天的楓樹，比這條街的其它樹都高一頭，闊一號，在風口中颯颯傲笑那些小風中瑟瑟落葉的鄰居。奪目的鮮紅與柔和的橙紅交織披掛全身，嫩黃和濃綠零星點綴，霞光閃耀，半透半明。

這是何等生命力？當多數同類屈服於秋風的冷酷無情，為什麼它還能保持並展現風采？這生命力從何而來？是因為它高大強壯嗎？還是因為樹種的優勢？是因為長在風水寶地？還是因為得人厚愛勤獲灌溉？亦或像有思想的人一樣，具備更頑強的意志？當我看到一棵高大卻枯落的楓樹與一株彷彿同根而生的矮小而紅葉茂盛的楓樹近相依偎時，看到向來弱不禁風的日本楓竟然將整條街道妝成嬌嬈花海時，對每一種答案我能同時給出證據和反例。一如成王敗寇浪淘盡的歷史長河中那些閃光的東西，勇猛、智慧、仁義、忠烈、俠義、謀略等，讓勝利者更傳奇更實至名歸，也讓失敗者更悲壯更令人惋惜。

對天地而言，四季輪轉如一呼一吸，生死榮枯若新陳代謝，正是其生命力之表現。而作為天地間微不足道的個體，看到春夏秋冬萬物的榮枯變化，總能直接聯想到自己的生老病死，並隨之而喜、而憂。那些在整體自然衰敗中表現出獨特生命力和生命美的個體，永遠令我們振奮和享受。我忽然意識到為什麼已知今秋的風景因天氣糟糕而大不如往年，卻仍樂意郊外漫遊。街口那繁茂參天的紅楓，不正是我潛意識中所要尋找的嗎？

賦詩《秋楓頌》，記下點滴感動，讚美生命的力與美，獻給那些為之尋找、為之感動和讚美、為之綻放出希望的人：

今秋安省更蕭悲

霜綠將紅已半摧

天地水興雲化雨

榮枯木幻葉成灰

亂風織就繽紛路

寒月照隨君子歸

最羨誰家窗外樹

參天楓采勝霞暉

──轉載自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