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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469)

下集-第八章:風雲滿佈的年代

笫二節:六四,大陸民眾在怒吼(3)

(三)今天和昨天

天旋地轉,老魔頭的幽靈歸天,繼承他的鬼魅像煙雲散去,先天發育不健全的孩子們在新的課堂裡,手捧著發給他們的新教材,從書包裡裝進自然數學課本。

讀吧,讀啊,文憑熱在召喚著我們:中學、中專、大專……可惜就在那憑文憑才能晉陞的熱潮中,有幾個亮出的「文憑」是真才實學的?在這麼大群的小學生,中學生中有幾個能進入大學門坎?大學成了無數求讀者可望不可登的境界,畢業變成了失業。

在城市裡,窮人的孩子因為無錢上學,只有排在待業的行列中等候有錢人的僱傭,在陰暗潮濕的工棚裡做苦力。而在貧困山區裡的孩子,蹲在危房的教室裡,一邊聽老師頌念:「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一邊聽那教室的房梁被風吹得搖搖欲墮的響聲,擔心它何時會跨下來。

於是那些在政府權力保護下順利上攀的佼佼者,便向那些學校大門外的大批學生們發出嘲笑:你們這些愚蠢的苦讀學生們再有天大的苦功失,能值上我那有權有勢的父母麼?

在擁有權力的大款們的樂園裡,讀書求知變成一種天大的傻事。一個善於周旋於政府和富人間的富仔,要比一個老實巴交的求學者「精明」百倍。

這貧富懸殊的現實在教會你懂得,今天這裡絕沒有求知者的安樂園。

這樣的書我怎能讀下去?媽呀,我餓,我渴望知識,然而擺在我面前的課本裡再多的科學知識都毫無用處,靠它們賺不到錢,解決不了我的生存。在這個社會裡,我除了被迫學會對權勢順從和依附,奉獻自己。血淋淋的現實告訴我,這裡不需要知識,有的是欺騙,有的是對良知一刀一刀的切割。

媽媽,好心的媽別勸我麻醉自己的神經,蒙蔽自己的眼睛,坐在擺著人肉筵席的席前,看著富人啃同胞的骨頭,跟著也醮著弱者的血和淚去吃那饅頭。我知道終有一天我也會被人在這筵席上吃掉。

所以媽媽呀!我好餓好餓,但我怎能安心坐下來「讀書」,去同吃人者同桌享那有毒的「盛宴」。

1989年4月的春天,對我來說是我四十年來經歷的最溫暖的春天。

四十年來壓在我身上的這沉重的專制巨石下,我像一顆羸弱的小草,將根深深扎進了巨石下的泥土中,在盤石的縫隙裡頑強地向上生長,我看到我的同類一顆一顆地因為缺乏養分和水,缺乏陽光而爬在泥層某一個斷層裡枯死掉。

四十年來此時此刻,我第一次強烈地體驗到我們民族覺醒的生命力,我緊緊地貼著這支遊行隊伍,體驗它溢出的熱流溶貫我的全身。

四十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貪婪呼吸充滿了民主氣味的新鮮空氣。

五月底的一個下午,我看見西師的一隊學生捧著募捐箱向我走來時,我忙從口袋裡取出了一百元錢投向那箱口,一個女孩走到我的面前恭敬舉起一個簽名本,要我在那上面留下我的姓名。

我笑道:「不用問我的名姓。」說著舉筆在那本子上寫下了「一個普通老百姓對六四運動的心意」,我那時已經被一種虔誠支配著,這些天來我感謝孩子們給我上了令我感動的一課。

不料我的旁邊卻傳出一個聲音,低聲說道:「他們拿這些募來的錢上館子大吃大喝。」我立刻警覺起來,大聲說這是別有用心的中傷,這種冒生命危險的街頭募捐,誰願意?

堅持中共專制獨裁的核心人物和他們的狗腿子,正用瘋狂的仇眼來看浩浩蕩蕩的學生隊伍,他們認為專制倒台了,自已的特權消失,他們會失去搶來的一切,此時正全神貫注的尋找破壞學潮的機會,這些人像曹英一樣造謠生事,無中生有,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