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做博士研究的歷程
「我會常常為了等一個實驗結果而通宵達旦,吃住在辦公室是常事。有一次我用XRD掃瞄固體複合材料樣品,一掃十幾個小時,等到結果出來一看與我預計的一樣時,高興得真想把全城的人都叫醒來和我一起喝一杯、瘋一瘋。我一個人開車在空曠無人的馬路上瘋轉,找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聊了一會兒才回家去睡覺。」
「在讀博士學位的日子裡,整個人整天就想一件事(single minded)──『博士論文』,吃飯想,睡覺想,連上廁所也想,同學們說「PhD no life」,真的是這樣。沒有節假日,就是偶爾出去玩一趟也不能真正放鬆;家裏根本顧不上,僅是維持生命而已。在這種壓力下生活,人的情緒會很不穩定,大起大落,易煩躁。作實驗不順利回家會為一點小事和家人吵。我們一個研究小組五個人,包括導師在內,開始時都是成雙成對的,到最後畢業時,都成了光棍。導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下一個研究課題是『Family relationship(家庭關係)』。」
「所以我說攻讀博士學位是一個很孤獨的旅程,不論是在學術上還是在感情上。我的一個同事說,做博士學位的成功不僅僅在於你是否學會了搞研究的方法,和有沒有搞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更重要的是你經歷了錘鍊堅強意志(mental toughness)的過程。」
「可以打個比方來形容讀博士學位的過程,就像是一個人被贈予一筆錢去尋寶,這筆錢夠他三到四年的開銷,他鼓足勇氣,走進一個黑暗的隧道口,裡面的道路縱橫交錯,不是條條大路全通羅馬。
第一階段是,在這黑洞裡面摸索、探路、研究、揣摸前人留在牆洞上的隻言詞組和標記,這一個時期是從三個月到一年不等,依導師和學生個人情況而定。
第二階段是,他發現了一點明暗相間的亮光在隧道的盡頭,然後是拚命趕路,日夜兼程;做實驗、搞計算,走著走著,亮光沒了,走錯了這小段,回頭再重走,反覆如此,一幹就是二、三年。
第三階段是,終於快到洞口了,實驗,計算也搞完了,剩下的錢也不多了,趕快抓緊寫論文;這一階段的精神壓力相對比前二個階段還大。研究生不僅擔憂論文是否能通過,還要考慮尋工求職業、養家餬口。」
「我最羨慕也最佩服的是那些活在16、17世紀的科學家們,他們那個時候搞科學研究純粹是出於愛好。今天的科學家已經成為一種職業,科學研究是維持生計的一種手段。既然是一種維持生計的手段,那就會有一些不擇手段的人搞假科學、偽科學來騙錢,甚至搞政治鬥爭。當然這只是少數人,我在總理府的一項主要工作就是審理數以百計的科研提案和科研項目。這需要既有廣度又有深度的知識基礎,科學研究是無止境的,記得聽人講過這樣一段話,很有趣──
高中畢業全部都懂,大學畢業似懂非懂,碩士畢業只有一點不懂,博士畢業全都不懂。等到博士畢業走出洞天,已是人到中年。仰望夜空,哇,滿天星斗,和浩瀚的宇宙相比,自己知道的那點東西實在是太少、太渺小了,窮盡一生、延長幾輩子壽命也不會全部搞懂的。」
「然而,高等教育能培養人的信心,我曾經是教育的受惠者,這就是為甚麼我願意用業餘時間去深山老林或大沙漠裡給孩子們上課;也是為甚麼我要自費為我的兩個母校設立大學獎學金,我願意讓我們的後代成為有信心有能力的一代。」
已經是身居總理內閣高級顧問的海倫,對那些大學裡的研究生和博士後的工作總是盡力支持,從科研經費到寫推薦信,再忙也會抽出時間為那些曾經為總理府做過科研項目的研究生、博士後和研究中心寫推薦信,幫助他們申請其它的科研基金或申請永久居留。在目前全球經濟不景氣的環境下,各國政府首先緊縮的就是科研經費。沒有了經費,這些科學家們怎麼生存是個大問題。她常常為那些沒有科研經費而不得不轉行的科學家扼腕嘆息:「選擇了做一個科學家,就是選擇了一條修道的路,注定一輩子做一個苦行僧。我碰到好多博士畢業生,從小就立志做科學家的人現在在開出租車,多少年的寒窗苦讀、多少個不眠之夜寫完的博士論文、研究論文都束之高閣,真是人類智慧的浪費!」
4.澳大利亞的人文
幾年的大學研究生生活,海倫不僅在學術上取得了成績,同時也開始瞭解澳洲的社會和文化,以及淳樸的民風。
「澳洲人無論幫助別人還是撫育子女都不是為了回報,他們沒有養兒防老的概念,而只是體會延續生命及教育孩子成長過程中的樂趣,他們愛孩子,更多地是尊重孩子的意願。養育孩子如此,其它方面更是如此,每天就做該做的事,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都自然面對,這大概是這個國家人文的基調。」
有人說,澳洲人懶惰,海倫從她就學開始到以後的工作中,所瞭解的澳洲人卻不是這樣。
「那是你沒接觸到那個群體。我的學習、工作環境周圍全是精英。他們不僅是高學位的博士,還是勤奮、努力的同事,善良、淳樸的朋友。他們懂得珍惜時間、熱愛自然、善用資源。澳洲人在科研領域裡的成就在世界上並不讓人小視,澳洲人雖然說著帶土氣的英文,卻讓世界各國的人們喜歡。」
海倫融入了澳洲的主流社會,她熱愛這個第二故鄉。她說:「澳大利亞在我的心裏,中國在我的夢裡。」
(未完待續)
--轉自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