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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面向遙遠的星空

——李思怡辭世九週年祭

【大紀元2012年08月28日訊】前言:李思怡事件,係發生於2003年6月,四川成都3歲女童李思怡的母親李桂芳涉嫌吸毒,被警方強制戒毒,警方拒絕了她回家安頓孩子的請求,且對3歲的李思怡獨自被關在家中一事不聞不問,導致年僅3歲的幼齡女童李思怡被鎖在房間整整17天,最終慘被活活餓死。李思怡餓死慘劇經媒體披露後,引起中國社會各界強烈的哀悼、悲傷、憤怒和反思,成為震動全國的「李思怡事件」。

孩子,時至今年六月,你離開人世間已經整整九年了。九年前的你,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幼兒,一個天真爛漫的孩童,一個有著「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紮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女孩。

在九年前的6月4日,你的母親李桂芳將你反鎖在家中然後外出,被警方抓捕後送去強制戒毒。李桂芳在被收審期間多次告知警方:家中有個3歲的女兒無人照顧,請求警方讓自己先回家安頓好孩子,或通知自己的親屬去照顧幼女,或對女兒的照顧事宜作出妥善安排,但警方不予理睬。直至17天之後的6月21日,警方接到舉報後發現3歲的幼齡女童已經死亡。

一條鮮活的小生命,就這樣永遠地逝去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就這樣永遠地閉上了。一個幼小的女孩,在那年的六月,獨自一人被關在室內一連十幾天,沒有食物吃,沒有水喝,就這樣活活地餓渴而死,無比淒慘地死去了。

九年前的我,在媒體上獲悉這一慘劇,在那個酷暑的夜晚我邊讀邊哭,就那樣一個人在房間裡向隅而泣。坐在寂靜中的我,多少次彷彿看到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正踮著腳,站在她的臥室窗戶的鐵欄杆前,一雙童真的眼睛在巴巴地望著我,在向我苦苦求援。那雙童真的眼神裡,有著急切的哀告、掙扎、乞求、期冀。我感到感到心涼透了,內心深處湧出的悲傷和絕望,深入骨髓。不是因為害怕面對死亡,而是因為害怕面對這種最極端、最殘忍的死亡——孩子之死。它讓我有種末日將至的感覺。

在那個悶熱難耐的暑月,整整十多天的日子裡,幼小的你熬過了一個個飢腸轆轆的白天,熬過了一個個漆黑一團的夜晚。這十多天來,你怎麼也走不出那個小小的房間,只能孤單地枯困在房間裡,經受著飢餓和乾渴的折磨,承受著漫長的黑暗、孤寂、無助和恐懼的煎熬,以及夏日蚊蟲的叮咬。

你拼盡全力想打開房門,這是你唯一的生路。但你的努力一次次地以失敗告終,只在房門上留下了一串細細的血跡,最後夭折於幼年,成為一具永遠的餓殍。三歲的你終是沒能打開門——這扇將你與整個成年世界隔離開的房門。你望著門外的成年世界漸漸地眼神黯淡,漸漸地心生絕望,最後在受盡煎熬中死去。

在這個寂寞冷清的房間,你無數次地踮起腳尖敲打著捶擊著房門,你一次次地大聲喊叫著媽媽,一次次地哭喊著向外面呼救,但是沒有任何人回應,沒有一個人。而目睹這全程的淒涼慘況的,只有屋內牆角那只髒髒的絨毛熊,你臨死前唯一的玩具,你孤寂日子裡唯一的夥伴。你聲嘶力竭的呼救聲和哭喊聲逐漸低落,你微弱的心跳逐漸減慢,你憔瘦的面容逐漸蒼白,你拚命拍打房門的小手越來越沒有力氣了,直至最終倒在臥室門後。小小的身軀再也沒能站起來,慢慢地,慢慢地死去。

小小的你幾乎是一無所有,死後也幾乎沒有留下任何遺物。臨死前你飽嚐了孤寂和黑暗的滋味,臨死時母親還被關在戒毒所裡,沒有任何親人守候在你身旁,趴在你小小的屍體上痛哭一場。後來,當火葬場職員將蓋在你身上的白布掀起,在場警員攔阻了你嚎哭的母親走上前去看你最後一眼。在世上的最後一程——你仍然是孤獨的。

你死在一幢住滿了住戶的樓房裡,一個人聲鼎沸的社區小區裡,一個距離派出所僅有一百米的巷道裡。在這個人煙浩穰的城市裡陪伴你的只有孤獨,在這個燈火輝煌的都市裡陪伴你的只有黑暗,在這個倉廩豐殷的盛世裡陪伴你的只有飢餓。你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窗外的陽光,和夜晚的星空,就離開了這個讓你愛恨交織的世界。

你像一株含苞欲放的花蕾,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凋謝了。你更像茫茫大海上的一葉小舟,飄搖在東方的漆黑的夜裡,還沒來得及抵達避風的港灣,就被迅猛的狂風惡浪打翻,捲走,葬身一個渺茫不可知的地方。

在你短暫而又不幸的一生中,你羸弱的小肩膀所承擔的苦難太重了。你短短的一生飽嚐了人間的辛酸苦痛,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目睹孩子之死——這一人世間最殘忍的死亡,我的耳畔一遍遍迴盪著一百年前魯迅那聲沈重的吶喊——「救救孩子」、「不可救藥的民族」,一時心若死灰,如墮深淵。一種因悲憤而來的恥辱感和罪惡感,佔據了我的內心,原因是,我生長於斯的這個民族竟如此對待自己的孩子,讓她的生與死只在彈指之間,讓她長年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在她生命僅有的三年光陰,任其自生自滅,在她最需要呵護最需要救助的時候,無動於衷,最後,讓自己民族的最弱小者以這樣殘酷的方式死去。

你死於自古被譽為「天府之國」的成都,一個有著「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謂之天府」之美譽的富庶之地。成都平原自秦代以來便是中國農業最為發達的地區之一,國人艷羨的「糧倉中的糧倉」。可到了21世紀的今天,我們祖先引以為榮的「倉廩實、衣食足」的繁榮之地,卻成了後代幼童活活飢餓而死的人間地獄。曾經出現過高度發達的古蜀文明的昔日文明之地,如今變成了冷漠和不義的地帶。

孩子,你可知道,在你死後,因為一批有良知的媒體人的敢言報導,你的遭遇、你的慘死獲得了媒體和公眾的高度關注。從國內媒體、香港媒體到海外媒體,從傳統媒體到互聯網,紛紛對這一驚見駭聞的幼齡女童餓死慘劇進行報導和評論,這一發生在普通人群身邊的人道主義悲劇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強烈反響,一時間哀思如潮,人言嘖嘖,群情鼎沸。

孩子,你可知道,你生前被困的房間引來了四面八方的記者,你生前居住的小區不斷地有媒體前來採訪,甚至連你臨死前唯一的玩具——那只破舊的絨毛熊——也一再地出現在媒體上。從媒體的報導和公眾的反應,我們看到的是深沈的哀悼,滿腔的義憤,嚴厲的譴責,促請問責的呼聲,還有深深的自責和懺悔。

孩子,你可知道,當年在強大的社會輿論之下,兩名涉案警員被以玩忽職守罪判處有期徒刑,另有多名警員受到行政處分,還引發了「集中教育整頓」、「專題討論活動」等反思行動。

孩子,你可知道,儘管這片土地被驕橫和冷酷裹脅著,但依然有著同情和良善的一方天地。在你死後,善良的人們為你在互聯網上建立了一個「網上公益紀念館」,讓公眾可以通過網路為你進行獻花、獻歌、點燭、上香、祭酒等悼念儀式,以寄托人們的哀思。此外,你的死還促成了一個以救助兒童為宗旨的網站的誕生——思怡網,及一個民間公益組織——思怡中國貧困家庭兒童救助中心的誕生。

最讓人感動的是,在你死後一百天的日子,互聯網上掀起了一場「為李思怡絕食」的公民行動和公民道德自救行動,參與者們以飢餓一天的方式依次形成接力絕食,以這一絕食行動來感受你臨死前所承受的苦痛,表達內心的悲傷。一些媒體人和知識人也以各種方式發出呼籲,希望喚起社會關注日益嚴重的困境兒童問題,比如呼籲保障困境兒童得到政府發放的最低生活補助,民政部門應擔負起對困境兒童的監護責任,讓適齡困境兒童能夠接受義務教育,等等。

孩子,你可知道,在你死後,你生前所遭遇的苦難,還連綿不斷地發生在其他生存處境與你相似的兒童身上,那些吸毒者的孩子,那些在押囚犯的孩子,那些流浪街頭的兒童,那些父母外出打工的留守兒童,那些血汗工廠裡的童工,那些艾滋村裡的艾滋孤兒……正如北京學者康曉光對這一社會現實發出的沉痛告白:「李思怡的慘死已經使我們肝腸寸斷,但是,這並不是最可悲的,比這更可悲的是她並不是第一個,而且也不是最後一個。這才是李思怡悲劇的全部!」嗚呼!甚麼時候,這片土地才能成為孩子們的「安全區」和「避難所」、成為孩子們平安幸福生活的家園呢?

孩子,你可知道,在你死後,善良的人們在一家公墓裡為你購置了一塊墓地,以供公眾憑弔。地點,位於成都東隅錦江區大安橋村的金沙陵園。這裡北靠四川盆地西部的龍泉山脈,兩條河流——跳蹬河和白馬河——如玉帶般環繞此地。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在山巒和河流的見證下悲愴地矗立著。埋在地下的,是你譬如朝露的短暫生命。留在地上的,是那鐫刻在墓碑上、也烙印在我們心上、讓我們椎心飲泣的永遠的碑文。

孩子,帶著我們不盡的哀思和熱淚,你上路吧。如果這個冷漠而又殘酷的世界讓你受了驚嚇,讓你感到無邊的恐懼和絕望,讓你對人世再無眷戀,那麼,你就頭也不回地去往天國的路吧。那裡沒有飢餓和冷漠,也再不會有孤單和恐懼,只有豐盛的呵護和慈愛圍繞著你。

親愛的孩子,九年的時光過去了了,我們要你知道,我們從不曾將你的悲慘遭遇淡忘,我們一直對你充滿了疼惜和哀憐,我們對你的悼念也從未曾停止過。我們會面向遙遠的星空發願,在未來的年年歲歲,絕不會將你遺忘。你的名字,會永遠地留在我們的記憶裡。

寫於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