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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317)

中集-第十—章:中共後集權時代

第一節:風向陡轉?(2)

(一)清溝聽聞

經過十幾年的修建,二道溝上游最高處修起兩個大水庫。並在水庫與各下游各中隊間,修建了綿延幾十公里的環山溝渠,依靠這些溝渠,將水庫的水引進了幾百畝水稻田里。這些水渠像曲折的腰帶,盤繞在水庫以下山頭的山腰間。

夏天因山洪暴發,從四周光禿禿山包上沖刷下來的泥砂,淤塞了這些水渠,所以來年春播前,各中隊都要抽出勞力清理這些環山溝渠。

監督這些勞動力的獄吏和士兵,在水渠上方找一個便於監視的地方,圍起一個臨時哨棚,居高臨下的監視著清溝工作。

每一年的清理淤泥,按參加清溝的人頭劃成了幾十段,勞動任務落實到人頭,並規定幾天時間內完成。

正巧這一次我被劃在哨棚下面那一段,這天,我正在溝裡除淤泥時,突然從頭頂上飄下來兩個人的對話聲:「這些天遞上來的申訴狀,佔了全隊一半,聽說榮山茶廠的反革命犯都放了三分之一了,搞來搞去,搞了這麼多年,我們管的都是些冤枉事。」這是何慶雲的聲音。

聽到這話,我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以免弄出響聲中斷了他們的對話,我想從他們的談話,獲得有關落實政策的消息,於是我索性停下來側耳細聽。

「上面不是說了嘛,過去抓人和判決是對的,今天給他們平反也是對的。反正你我只能跟著政策走,法院也真是扯蛋,把那麼多不該抓的人抓到我們監獄來,找我們的麻煩。」這是徐世奎的話,帶著明顯的埋怨。

「話也不能那麼說,就拿張錫錕的案子,是你和我親自整的材料,經過長達半年多時間的審理,管教科幾十號人都討論通過的,前天就聽西昌中級法院的人說,要重新調查這個案子。」何慶雲說。

「就是嘛,這種案子若在兩年前拖著不辦,肯定說我們是修正主義路線作怪,誰反對槍斃張錫錕,至少就落個同情反革命的罪名。今天倒好,還不到三年,又要你重新審理,說是錯案,如果誰頂著不辦,又說你抗拒政策,對抗中央。古柏的老康就是一個例子,職務都被撤了,還掛起來反省。我真搞不懂『路線鬥爭』是怎麼回事?怎麼才算對」。徐世奎困惑的語氣裡,含著牴觸。

「搞成這樣,都怪那個林高明,他一到六隊,天天大呼小叫,說六隊的反革命份子要翻天,天天把我們當右傾夾起來整。今天倒好,他夾起尾巴走了,爛攤子卻丟給我們來收拾。」何慶雲素來與林扯高不和,現在林扯高倒霉了,何慶雲當然不會放過說風涼話的機會。

「我是準備好,六隊把人放完了,你我都回家槓鋤頭去。」徐老大在作後一步的打算了,這些年來,徐世奎在六隊佔山為王,老婆孩子也生活得安逸富足。他當然清楚,他的一家是寄生在六隊兩百號奴隸身上的,犯人沒有了,他這個家也就該搬走了。

何慶雲倒顯得豁達些:「路線鬥爭就是這個樣子,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早就說過,在中國出修正主義隨時都是可能的……」他的話突然中斷了,他知道不能再說下去,否則就是「反黨」了。

「李培連不但獲得平反,還升了官,你我都寫過他的材料,他若在農牧場不好相處啊!」徐老大觸及到具體問題了,因此,他打定主意,「走為上計」。

我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側耳聆聽,這可是將近二十年來,難得聽到的話。這翻內心自白,才是整人者內心的真話,二十多年來,人們習慣了聽假話套話,能聽到他們肺腑之言,倒是機會難得。

我抬頭向哨蓬望去,只見徐何二人同「帶班」的兩名士兵正盤腿坐地。

士兵的思想畢竟單純,在「支左」時,他們只知道用青槓劍砍人打人,在需要的時候,他們也只知道執行命令捆人,他們在「支左」中猖狂打人,他們本是泥腿子出身,在毛澤東的大躍進中,曾經嘗過野菜或觀音土的滋味。

入伍後揚眉吐氣,過著飯飽肉足的生活,便心乾情願被人當槍使,決不去侈想生活之外的事,無產階級專政少不了這樣毫無頭腦的「槍」,也少不了像徐世奎,何慶雲這樣的「槍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