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張錫錕
張錫錕原是北京大學化學系的學生,他的身世和遭遇與我不同,他上北大的第二年,便碰上了大鳴大放。他講到譚天榮在北大學生論壇上的演講,對譚天榮膽識欽佩。但他又為譚天榮感到反感,說他演講到最後時,仍高呼共產黨萬歲的口號。
1957年劃定的「右派」根本就不存在,是毛澤東為達到他獨裁目的,憑空捏造的「犧牲品」, 陰謀被他解嘲為「陽謀」。隨意坑害功稚無知的學生,則證明他為達到獨裁,不擇手段肆意殘害無辜的秉性。以後,一廂情願發動大躍進,證明他並無治國能力。在造成對國家建設的嚴重破壞後,還堅持從史大林那裡學來的殘酷清黨伎倆,犮動「文化大革命」,更顯示他政治上的危機和昏亂!
中共建政後,在史大林操縱下的苛政,害苦了大陸黎民百性。從毛澤東折騰中,我倆對慘遭蹂躪大陸所達到完全一致的認識,使我們結下了深厚友誼!
學生時代我倆都成了毛澤東的「陽謀」犧牲品,不久進入監獄,他來到農六隊,便編在嚴管組中,成為當局重點監視的「反革命」要犯之一,由於相互隔離和周圍告密的耳目眾多,所以彼此一直沒有深談的機會。
直到1967年4月,我在農三隊召開的加刑大會上公開聲明「決不改變自己政治道路的腳步」後,在瞭解到我和陳力在小監裡的種種事跡,便產生了與我交往的願望。
1968年的一系列瘋狂的批鬥打人會上,他也被列為被批鬥的對象。但是他的性格內向,一向沉默寡言,沒有在公開場合下拋頭露面,當時並未被當局十分「關注」。
陳力犧牲後,我們有一次在廁所裡單獨相遇,他主動向我傾述衷腸。
他說:「早就知道你和陳力的事跡,很欽佩你們的眼光和膽識,大陸十分需要你們,我願在同獄方展開的鬥爭中成為你忠實朋友,希望你也把我當成你忠誠的朋友。」
接著說:「我想請問你,你與陳力相交多年,有沒有保留下他的遺著和遺言?我覺得,今後我們任何人只要活著出去,都有責任找到遇難者的家屬,告知烈士的死難經歷和他們的遺志。」
他這翻話,使我很感動,在陳力犧牲以後,我終於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戰友,心中感覺鼓舞。但我遺憾地回答他:陳力被押送去鹽源看守所時,只留下過一篇名叫「評當今秦始皇」的雜文手稿,經過幾次監獄裡搜查,也被獄方搜去了。現在我沒有留下陳力生前的一紙一字。
每一次大搜查,獄方都要將我們所寫的只言片紙通通搜光。所以,在我們這樣的環境下,只能用大腦去保存彼此的言行。
自那次互吐心聲後,他曾幾次建議,組織獄中的秘密社團。
但我認為中共通過嚴厲的思想控制,絞殺了所有反對思想,中共特務網絡極其嚴密,使主張民主改革的黨派和個人,難於存在。
同全國其它監獄一樣,鹽源農場所關押的六千多名在押犯人,三千多名刑滿釋放人員,到文化大革命期間,關押的原國民黨軍政人員的「歷史反革命分子」已所剩無幾。
大部份「反革命分子」是在飢餓逼迫下的自發反抗者,他們的知識,基本還是中共所灌輸的那一套。對自由、民主政治、人權保障相當懵懂,倘若在現在對他們就提出自由民主、人權平等、三權分立等政治主張,只能使他們瞠目結舌,不知所云。面對組織嚴密的中共政權,輕視幾十年的洗腦,忽視老百姓和我們在認識上的差距,必遭打擊。
毛澤東所劃定的五類份子,都是人為劃定的政治耙子,「五類」群體就像在中共貓爪下的一群耗子,它們並不存在一個共同目標,目前不會團結一心形成反抗力量,所以建立組織的時機還不成熟!
在沒有號召力很強的政治綱領,沒有切實可行的政治主張時,要達到思想的統一,形成組織是相當困難的。弄到不好,不但預期目的不能達到,反而會造成意外的犧牲。
但是,民不聊生是民主革命的摧化劑,中共的倒行逆施,客觀上給民主運動開闢了前途。目前應集中精力宣傳民主思想,揭露獨裁政權的反動面目,至於建立組織,要特別謹慎行事!現在我們,一要團結有識之士,二要進行積極的啟蒙教育,為中國革命做準備。
林彪事件的巨大震撼,為毛賊東獨裁勢力敲響了覆滅的喪鐘。緊接著,孫明權一聲復仇的爆炸聲,促進了政治犯在政治上的聯合。在這種形勢下,一個爭取民主的綱領誕生了。
回顧我們所經歷的反抗歷程,是一個由自發到自覺的過程。1962年,我們這一群從四川各地流放到邊寨的囚奴,一開始就帶著反飢餓、反迫害、反奴役的火種。
3月15日三元宮搶饅頭事件,是在連說句「我餓」都要遭到批鬥的年代發生的,面對刺刀我們喊出「不准剋扣我們的囚糧。」雖然這次反抗是自發的,但它是一次以群體對監獄秩序的否定,也是一次對暴政和槍桿子的挑戰。
在「文革」妖風初起、風雨如晦的時候,在農六隊的五月之夜,我們公開喊出打倒毛澤東,並喊出「天快亮了」的口號。在萬馬齊喑的沉悶大地上,以一種「以卵擊石」的姿態,向獨裁者表示對我們的藐視。
五月之夜,對毛澤東專制暴政的公開揭露和抨擊,使監獄當局異常恐慌。隨後,農六隊又刮起了對手無寸鐵的囚奴狂暴的打人鬥爭會,文字獄造成的恐怖暫時抑制了反飢餓、反奴役的怒火,但讓人們更看清了中共的殘暴本質。
反抗的火種已點燃,並以集體抗工、越獄、絕食、等形式與當局展開唇槍舌戰的鬥爭。使那些本來對當局還抱著幻想或猶豫不決的人們,逐漸發生轉變,他們中產生了堅定的反暴戰士。(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