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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259)

中集-第八章:嬗變

第六節:喋血蘋果林(2)

孫明權停下了腳步,心中思量這女人究竟喊自己幹什麼?

那女人走近他,相距大約五公尺的距離,帶著訓斥口吻喝道:「誰叫你私自到果園來的?知不知道這兒是不准你們進來的。」

孫明權對這種訓斥非常反感,這片果園從栽種到管理,他都一手一腳參加了,這女人憑什麼不准我進來?

「你們這些賊性不改的傢伙進來偷什麼?把你偷的蘋果全部掏出來放在地上。」女人帶著輕蔑和侮辱的口氣命令孫明權。

孫明權木然的站在那裡,沒有聽從那女人的命令。面對著這個母老虎,此刻他還真沒有想出對付她的辦法,如此僵持了五分鐘。

「聽到沒有,把你偷的蘋果統統給我拿出來放在地上,你曉得偷一個蘋果罰多少錢麼?」女人繼續潑聲吼著。

「我沒有偷,園裡果子已經下完了,我路過這裡在草堆裡揀到的爛蘋果」。孫明權被逼開始申辯,口氣裡滿含著委曲。

「撿的?你上那兒去撿這麼大的蘋果?」女人指著他手裡拿著的果子尖聲呵斥道:「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從那兒翻的牆?」

「後院小門是開著的,我進來時看到蘋果已經下完了,才進來撿幾個落果。」孫明權一邊指著身後的小門,一邊將自己手中的蘋果向她遞了過去,說道:「你看,這果子是摔爛了的。」

「你敢頂嘴,你敢說不是偷的,今天人贓兩在,被我抓到你還敢狡賴?」女人暴燥起來,母老虎的威風抖露無餘。

面對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孫明權有些激怒了,他站在那裡,滿面帶著怒色一動不動。

那女人伸過手去,抓他衣服中裝得賬鼓鼓的蘋果。眼捷手快的孫明權盯準了那伸向他的手,迅速抓住它輕輕地向右一帶,順著那撲來的勢子,母老虎在出其不意中輕飄飄向前撲去,做了一個「狗搶屎」。

前腳向前一個趔趄,後腳上的拖鞋因跟不上她肥胖的身體,被摔在一邊。赤腳站起,這可是她沒有防備的。

當她站穩,狼狽地立在草地上後,立即發潑地尖聲狂吼道:「快抓賊!……你還敢打幹部!」氣急敗壞下,她滿臉通紅,語無論次,先前的盛氣凌人迅速變成了狂怒。

兩個幹事聞聲從辦室樓裡跑出來,那女人見援兵已到,越發發起橫來,一邊尖聲狂吼:「抓住他,抓住這賊兒子,這傢伙狗膽包天了,偷東西還要逞兇打起老娘來了!」一邊從地上撿起那只被甩掉的拖鞋,朝孫明權劈頭砍去。

孫明權此時像一個石頭人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那潑婦用她的鞋在他的臉上括,鼻血立即沁了出來。女人仍不甘心,指揮從辦公室裡出來的人,把他扭送進了辦公大樓。

直到深夜,三個小時的電影散場後,孫明權的師傅郭賢才接到場部的通知,叫他到場部辦公大樓去「取」回自己的徒弟。

郭師傅接到孫明權時,他剛被鬆綁,遍體鱗傷。當著孫明權的面,那女人還著實教訓了郭師傅一頓,說他管理不嚴,徒弟出來偷蘋果打幹部還不知道。

少年因父母傷害而流落街頭所積鬱的恨,已在他年幼的心靈中深深埋下火種,他常說,來他家抄家人是一群虎狼,入獄後,非人的煉獄加深了這仇恨。

而今天他因幾個落果受到這女人這般侮辱,更使他感到活下的艱難,人們並不知道他內心的痛楚!但他卻因性格內向,忍受這新痛舊傷。

彭幹事對孫明權侮辱後,他依然和他的師傅一道,每天一大早,駕著推土機到正在修築的2號水庫大壩上,直到傍晚才帶著疲勞,為開回的拖拉機上油、保養。郭賢沒有察覺徒弟在想什麼?孫明權挨打的事,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有一天,孫明權在工間休息時跑到炮工班去,並從那裡拿了十個雷管和一包炸藥,放到駕駛室裡。郭賢只皺了皺眉不解地嘀咕道:「要那玩藝兒幹什麼?炸魚麼?」孫明權趕緊附合道:「附近一個老鄉想到小金河去炸點魚要的。」

郭賢臉上掠過一絲狐疑,但他清楚這位徒弟的性格,多問了反而自討沒趣,看看徒弟正在忙著洗抹車身,也就信以為真,不再追問下去。

距「偷蘋果挨打」事件大約兩個月,這天下午,孫明權向他的師傅請假:說自己肚子疼了好幾天了,今天想到醫院開點藥,便離開了工地。(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