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錫山(1883年10月8日-1960年5月23日)是中國近代史上風雲人物。他是山西省五台縣人,29歲當上山西都督;民國38年,國共談判失敗,他以當時「戰鬥行政院長」的身分,將國民政府之軍政大員、家眷百姓,從大陸平安撤退到寶島台灣,一生可謂建樹頗豐。難怪1930年5月19日美國《時代》雜誌,用閻錫山做為封面人物,標題是:中國下一任總統。
筆者與「閻院長」雖是同鄉,卻未曾見面。只在他仙逝之後,去了當年的「臺北市極樂殯儀館」深深一鞠躬,表示敬意。如今耆耆老人矣,回想閻錫山,只有零碎記憶,大者只三則,分述如下:
第一則:
那是 1950 代,我在台灣,考上台大,註冊的時候就遇到難關:必須有兩個保證人。我以小兵身分獨身赴臺,舉目無親,只認識同鄉,山西平陸縣人,張鎮海(已故)。我們去見了山西國大代表耿誓先生,與行政院盧學禮參事,他也是山西人。
兩老二話不說,就立即簽字,助我度過難關。 後來,可能是我大一或大二的時候,兩位鄉賢約我與張鎮海,去五常新村,山西同鄉會館,陪美國學人葛林 DONALD GILLIN 吃飯。葛林為了他的博士論文,曾由美至臺,親訪閻錫山多次,除了陪伴吃飯,也當翻譯。閻錫山的大名在美國學術界很響亮,就是因為葛林的著作《中國山西軍閥,閻錫山,1911-1949》(1967 普林斯頓)。該書原文是:WARLORD YEN HSI-SHAN IN SHANSI PROVINCE, 1911-1949.
那次跟葛林見面,餐會上談了很多關與閻錫山的事績。葛氏是學者,研究深入,態度客觀,使我對閻錫山有了更深,更客觀的瞭解。
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過了十幾年,我在偌大的美國居然又碰見葛林。
他在北卡杜克大學教中國歷史,我在北卡大學讀書,我們在北卡紀念醫院走廊上,相見甚歡!
第二則:
數週前,收到老家山西太原李奉奉(筆者妹妹張文采的女兒) 的一封電子信,她說:
「二舅:今年3月24日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恰逢週末,我們全家去看我外公(張星齋)早年供職的地方「榆次晉華紡織廠 」(閻錫山創立)。我們一行四人,由我弟弟李盾盾開車,行程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晉華紡織廠的遺址。為什麼叫它遺址呢?因為它已經走到破產的邊緣。我們此行的目的:一是懷念外公,珍惜今天的生活,沒有外公,就沒有我們今天美好的日子;二是給以優異成績保送到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的侄女(我弟弟的女兒)上一堂歷史教育課。她沒見過老外公,她不知道老外公,為家人奮鬥一生的經過。」
讀完電子信,我閉目沉思良久。
家父,星齋翁,在三十來歲就在那個晉華紡織廠工作了,不僅供養全家老小還曾幫助親戚朋友也到那兒上班。被家父幫助過的鄉人很多,其中張志清、張志高兄弟倆現在都九十好幾了,一生都奉獻給晉華紡織廠,還經常提到家父的大恩大德呢。
晉華紡織廠是閻錫山創立,裏面幾乎清一色是山西人,尤其五臺縣人。
因為閻錫山是五臺縣人,筆者全家有幸也是五臺縣人。當年流行一句話:「學會五臺話,就把洋刀挎」,在當年,這種守土觀念可見一斑。
跟晉華紡織廠有關的,還有全山西人都知道的「實物準備庫」,「西北實業公司」都是閻錫山創立。家父曾在抗戰前,是實物準備洪同縣分庫經理;也曾在抗戰勝利後是西北實業公司的總務處長。閻錫山可稱是山西的「大實業家」。閻錫山終生的政績多不勝數,實業方面的成就,在此只是一例而已。
我妹妹全家造訪當天,正在負責拆除工廠的師傅們聽了我妹妹的來意後,非常熱情的給她們講了一些歷史。 榆次晉華紡織廠是中國少有的百年老廠(1919—2012)。是山西最早的紡織廠。它的發展歷史見證了中國近現代工業發展的歷史。任何人,真的,當你身臨其境時,你會感到百年老廠凝聚的那份生生不息的力量。它歷經風雨,幾度輝煌,終於在新世紀完成了使命,走入歷史。
晉華紡織廠是山西很多很多人生長的地方,是他們的父輩奉獻一生的地方。它是他們的生命所繫。曾經,能夠成為晉華廠的一名職工,是一件值得全家人慶賀的事。所以現在工廠雖然破產了,政府決定把晉華紡織廠舊址完整地保存下來,開發建設成「中國近代民族工業博物院」,供當代和後人瞻仰。讓後人知道,我們的近代民族工業是怎樣發展的。
第三則:
閻錫山主政時期,對山西人民的陳規陋習,也雷厲風行加以鏟除。他對「抽大煙」尤其深痛惡絕。有一年,我們全家隨家父在榆次的時候,一天夜裏,閻錫山的警察半夜來敲門,把全家老少,嚇了個半死!
那年我大概七、八歲,隨父母住在山西省榆次縣,印象中那是一個四合院,好像我父母跟我以及當時只有一、二歲的妹妹張文采睡東房,我姊姊跟我嫂嫂(均二十多歲左右)睡西房,整個四合院是租來的,北房南房別人住,是兩戶好鄰居。
有一天,全家在西房,吃過晚飯,我姊姊、嫂嫂洗碗,我做功課,那年頭沒有收音機更沒有電視,我父母必定喝茶話家常,天天如此,十點左右,姊姊嫂嫂穿過天井回西房睡覺,我父母照料我跟我妹妹,脫光衣服(我們是山西五台人,習慣睡覺不穿衣服)在炕上睡覺。
大約一個週五,半夜快十二點了,大家睡得正沉,突然西房的房門被人又踢又敲,我姊姊急忙穿衣回答:「來了!來了!」敲門的聲音更大更急促了,嫂嫂也匆匆忙忙穿上衣服。開了房門,在門口的是一夥警察,帶著「盒子炮」(手槍),雖然態度還好,我姐姐嫂嫂都被嚇死了!
「誰姓王?」一個警察問。
「我們都姓張。」我姊姊我嫂嫂在西房門口回答。
警察頓時遲疑了,彼此交換了眼色,然後嘴裡吞吞吐吐說:「弄錯了。」轉身就走,還說了許多「對不起」、「抱歉」及「打擾了」。
我姊姊嫂嫂,急忙走到東房,敲開門,對我爸爸說:「爹,聽見他們敲門,我以為是你,以為你瘋了!」
我爸爸已開始脫衣服,預備睡覺,回答我姊姊說:「我以為你們兩個出了甚麼事,來敲我的門!」一場鬧劇終止!
從鏟除惡習來說,閻錫山是反對舊俗陋習的「革命家」!
事隔多年,我現在還記得,第二天我爸爸去中藥鋪,買了些紅色粉末藥給我們每個人喝,那藥叫「硃砂」,可以說是為了「壓驚」,至於「硃砂」是什麼味道,一點都不記得了。
如今只模糊記得閻錫山的這三項德政:一、他是上過美國時代雜誌封面的「中國軍閥」,二、他是實業家,三、他也是 位革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