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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梅:《我的奮鬥》與《毛主席語錄》

【大紀元2012年05月30日訊】人人一本《毛主席語錄》,家家擺著《我的奮鬥》,從國家大事到私人小事,全國人民事事都要照黨的領袖的思想辦,處處都得以官方意識形態為指導,人們普遍喪失了獨立的精神空間卻毫無知覺,這樣的國家和時代是何等恐怖和荒誕!——題記

1924年夏天,是希特勒一生中的一段特殊日子。

那時,因啤酒館政變被判刑的他,雖身陷囹圄,卻享受著貴賓的待遇,在獄中獨處一室,隨時可以俯瞰窗外列赫河的動人景色。但他並沒有閑著。在婉辭了源源不斷前來向他問候致敬、饋送禮物的訪客之後,他召來了自己的忠實信徒魯道夫•赫斯,一章接著一章開始口授一本書。這就是被納粹黨奉為《聖經》,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災難,並因此而聞名世界的《我的奮鬥》。

在這本民族社會主義的奠基之作裏,希特勒不但大肆宣揚種族優越論,聲稱雅利安-北歐日爾曼人是上蒼賦予了「主宰權力」的種族,猶太人是應予淘汰和滅絕的劣等民族,而且還極為詳盡地描繪了第三帝國的藍圖,特別是描繪了他在1939年到1945年的勝利年代裏強加給被征服的歐洲的野蠻的新秩序的藍圖。

《我的奮鬥》剛出版時,買的人並不多,但到希特勒當上總理後,卻很快成了暢銷書,第一年就賣了150 萬冊,比上年猛增10多倍。到1939 年,發行量更增至545 萬冊,1942 年總計發行845 萬冊,1943 年的發行數字為984 萬冊。截至到1945 年,《我的奮鬥》被譯為16 種語言,原作與譯本共計發行了1000 萬冊,成了當時發行量最高與譯文文本最多的書籍。

《我的奮鬥》在納粹時期的熱銷,充分顯示了民族社會主義作為官方意識形態的至尊地位。照希特勒自己的說法,他之所以要寫這本書,是為了概括「我們共同的價值觀」,以此「作為運動的基石」,「作為我們日後行動的指南。」《我的奮鬥》出版後,確實起到了這樣的作用。希特勒在書中販賣的那套歪理邪說,不但是納粹黨奪取政權的「指南」,更在其掌權後成了德國人民不容置疑和必須接受,用來指導自己言行的思想標準,被強制貫徹到了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和各個層面,起著統領一切的重大作用。

從宏觀上看,《我的奮鬥》的核心思想構成了納粹內外政策的基礎,是希特勒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綱領。正如《第三帝國的興亡》中所說:「並不是每一個買了一本《我的奮鬥》的德國人都一定讀過這本書。我聽到過不少納粹黨的忠實信徒表示,這本書讀起來太枯燥乏味了,也有不少人私下承認,他們從來沒有讀完這本臃腫冗長、共有782 頁的厚書。但是可以這樣說,要是在1933年之前德國有更多的非納粹黨人讀了這本書,要是外國政治家在還不太晚的時候仔細讀了這本書,德國和全世界本來是可以免於一場災禍的。因為,不論你對阿道夫•希特勒可能提出什麼其他的譴責,你決不能譴責他沒有用書面精確地寫下,如果他一旦掌權的話他要把德國變成為怎樣的一個國家,他要用德國的武力征服把世界變成為怎樣的一個世界。」(注1)

不過,如果有人因此以為希特勒的思想僅僅只是指導德國政治生活的座右銘,那就太低估它的影響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納粹時代,它不僅主宰了整個德國的內外政策,而且滲透到了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造就了整整一代德國人。當年,每對德國新人結婚時,都會收到一本《我的奮鬥》作為贈品。從學校畢業的每個學生,也都會得到希特勒的這本書。如果你有幸去德國人家裏做客,你會發現,差不多每戶人家的桌子上都擺著一本《我的奮鬥》,否則他們就會感到不安全。

從世界範圍來看,官方意識形態的這種獨尊地位和無所不在的巨大影響,並非僅存在於納粹德國,它也是共產黨國家共有的特徵。而且,構成這些國家官方意識形態核心和主體的,除了共產黨的老祖宗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外,更重要的還有各國共產黨領袖自己的理論。比如在中國,就是所謂的「毛澤東思想」。

早在未奪取政權時舉行的中共七大上,毛澤東思想就被中共確定為「指導思想」。七大通過的黨章明確規定: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與中國革命的實踐之統一的思想,就是中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共產黨以毛澤東思想作為一切工作的指標。這是黨總結中國近代特別是建黨以來經驗作出的一項極為重要的決策。中共奪取政權後,作為中國化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毛澤東思想,從黨的指導思想進一步變成了中國的官方意識形態,不但全中國人民的思想都要以此為標準,而且全中國的一切事情——不論是國家大事還是個人私事——都要以它為指南。

到了文革中,毛澤東思想作為官方意識形態的這種獨尊地位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化,不但它的作用被誇大到了荒誕的程度,成了「威力無比的精神原子彈」和包治百病的濟世良方,而且它對整個社會的影響也確實到了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的空前絕後的地步,以至於學習毛主席著作被擺在了一切工作的首位,無論什麼人做什麼事,都必須用毛澤東思想來加以指導。總之,不但要用「毛澤東思想來統帥一切、推動一切和改造一切」,而且毛澤東思想也確實統帥、推動和改造了那個時代中國的一切。

因為毛澤東思想的要旨大都被濃縮進了《毛主席語錄》,所以毛澤東思想的這種「神奇」作用,在文革中主要又是通過「活學活用」《毛主席語錄》來體現的。

《毛主席語錄》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編輯出版、文化大革命期間風靡中國乃至世界的毛澤東名言警句的選編本,當年的發行量高達50億冊,位居世界第二,僅次於《聖經》。文革中,許多單位都用公款購買它,免費分發給職工學習或作為獎品、禮品,有時也當做會議文件等分發,幾乎人手一冊,有的人甚至一個人就有十幾種版本。那時的中國人,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但《毛主席語錄》不可不帶,連結婚送禮也必得有一本《毛主席語錄》。在社會的各個角落,小到杯子等日用品,大到學校教室和工廠車間裏的字幅,處處可見語錄裏的警句。

當然,人手一冊《毛主席語錄》並不是單純用來擺樣子的,而是用來學的,學了之後再拿來用的。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中共就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群眾運動」,到了文革中,這場運動更是被推向了新的高潮。就像《人民日報》說的那樣:「一個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偉大群眾運動,正以人類歷史上空前宏偉的巨大規模,在我國人民中廣泛深入地蓬勃發展。」「‘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這已經成為我國廣大工農兵和人民群眾共同的行動口號。」「現在,偉大的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已經在我國7億人民中深深地紮下了根,而且將千秋萬代地傳下去,不斷發揚光大。人們完全可以預料,經過這場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我國人民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偉大群眾運動,必將一浪高過一浪,由一個高潮湧向又一個高潮。」(注2)

今天的中國人已無法想像,在那場「活學活用」的群眾運動中,許多人學習《毛主席語錄》和毛澤東的其他著作真地到了如饑似渴廢寢忘食的程度,用它們指導自己的言行完全到了事事對照時時對照的地步。

以當時中國作家協會秘書長、著名詩人郭小川為例,他從1968年底開始幾乎天天背「老三篇」(毛澤東的《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他的日記中處處可見這樣的話:「背了一天的老三篇,五組已有三人可以一字不錯地背下」;「早,學習時背了老三篇,錯了兩處,共三個字」;「一時去上班,先背誦老三篇」。他甚至做這樣的夢:「昨夜,夢自己被敵人打死,心中想到:‘我們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醒後猶有所感。」過了數月,又開始背《反對自由主義》、林彪為《毛主席語錄》寫的再版前言,還有毛的其他指示。比如1968年12月的一天:「八時,舉行了儀式,向毛主席致敬,向毛主席請罪。朗讀了《再版前言》。」第二天,「背誦《再版前言》和兩個批示,沒有錯。又向別人背誦了另外三個批示,仍有錯,還得大大努力。」1969年1月的一天:「早,背誦十五條最新指示,錯的很多。」

學過背過《毛主席語錄》等之後當然還要用。怎麼用?首先就是要用毛主席的教導來指導自己的工作,各行各業的人都要這樣做。下面這篇題為《用毛澤東思想指導殺豬》的「心得體會講用稿」,是「文革」中一個名叫楊美玲的普通屠宰女工寫的。

「我今年十八歲,一九六四年八月到屠宰場當徒工,剛進場幹的是洗下水、曬羊皮等零星雜活,正式開始殺豬到現在僅僅只有三個月,在這較短的時間裏,我除初步地掌握了過命、挺豬、吹鼓、退毛、開膛、倒糞、下架、剔骨等有關殺豬的一整套技術外,還學會了宰羊、殺驢的技術。現在我已經能夠:三分鐘過命、挺豬、吹鼓;四分鐘開膛、下架;八分鐘剔完一頭豬的骨頭。鄉親們說:‘自古以來哪有女人能殺了豬的。’師傅們說:‘在舊社會我用三、四年學不到的本事,美玲不用一年的時候就學到了,真快啊!’我能用較快的時間學會了屠宰技術,我能把人們認為女人辦不到的事情辦到,這是因為什麼呢?是憑我天生的聰明嗎?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是毛澤東思想的威力,如果說我有點聰明的話,也是毛澤東思想給了我智慧,給了我聰明。如果說我勇敢的話,這完全是毛澤東思想給了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膽略。」

沒有經歷過「文革」的人,讀完這篇「心得體會」後一定會覺得匪夷所思。然而,在那個充滿黑色幽默的年代,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每天都在真實地發生著。試想,既然黨要求人民要用毛澤東思想指導讀書,用毛澤東思想指導生產,用毛澤東思想指導打仗,用毛澤東思想指導婦女工作,用毛澤東思想指導一切,那麼屠宰場的工人難道不該用毛澤東思想指導殺豬嗎?

除了指導工作,每個人還要用《毛主席語錄》等指導自己「鬥私批修」,改造世界觀。比如說我今天掃地時覺得累,想休息一下,這就是為自己著想的私心,就要把它暴露出來,加以批判和清除。這叫「鬥私」。另外,還得大膽揭發別人的言行,毫不留情,大義滅親。「批修」就是批判修正主義,比如蘇聯不想革命,想改良,這就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修正,就叫修正主義。好逸惡勞等等也是修正主義。

還有「早請示,晚彙報」。早上起床後,晚上臨睡前,到「忠字台」——就是供著毛主席像、擺著毛主席語錄的一個臺子前去向毛「請示」和「彙報」,再加上「批評和自我批評」。比如這樣「彙報」:我今天路過一輛大糞車時捂了一下鼻子,這是非常錯誤的,這是一種看不起勞動的思想,是剝削階級的流毒。聽說還有人「彙報」完了以後還問一句:「毛主席您老人家有什麼指示?」恭敬地說完後,傾身靜聽;沒聲兒,就站一會,鞠個躬,假裝就算是得到指示了。

詩人屠岸「文革」中曾下放農村勞動,他回憶說,1970年「夏天,發大水,我和幾個同志一起乘坐拖拉機去抗洪,我站在拖斗裏。因為路滑坡陡,拖拉機翻倒到河裏。那條河雖然不深,卻能淹死人。我掉到河裏,幾度掙扎,不知道怎麼就爬上了岸。如果車鬥倒過來把我罩住,就麻煩了。回家換了衣服,繼續前去抗洪。晚上開會學習毛澤東思想,那是每天晚上的例行公事。有人問,你掉到水裏,是不是想到毛主席的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我說沒有,我說當時什麼都沒有想,只是掙扎著往岸上爬。有人說,那你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還不夠。」(注3)連人掉到水裏沒想到毛主席語錄都要挨批,可見《毛主席語錄》在那個年代的魔力之大!

納粹黨和共產黨,一個信奉民族社會主義,一個信奉馬克思主義,各自的意識形態並不一樣,但它們對於意識形態的嗜好和熱衷卻高度一致。對它們來說,意識形態不僅是奪取政權不可或缺的政治工具,也是維護和強化自身統治必不可少的精神武器。然而,家家擺著《我的奮鬥》,人人一本《毛主席語錄》(或是別的什麼語錄),從國家大事到私人小事,全國人民事事都要照党的領袖的思想辦,處處都得以官方意識形態為指導,人們普遍喪失了獨立的精神空間卻毫無知覺,這樣的國家和時代又是何等恐怖和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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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注1:世界知識出版社《第三帝國的興亡》,118-119頁

注2:見1966年7月3日《人民日報》述評《全國人民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群眾運動空前高漲》

注3:見2011年3月9日《北京晚報》所載《屠岸的幹校點滴:手裏無書心中有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