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684)
四 墨水倒反而使人變得清白了(4)
陌生人鎮定地、用衣袖肘刷刷帽子,繼續說:「殺人犯和盜賊。男爵先生請注意,我這裡說的並不是往事,不是過期的,失效的,不是法律的具體規定和神前懺悔可以取消的,我講的是最近的事,眼前的事,此刻尚未被法律發現的事。我說下去。這個人騙取了您的信任,幾乎鑽進了您的家庭,他用了一個假名。我告訴您他的真名,我不要分文來向您說。」
「我聽著。」
「他叫冉阿讓。」
「我知道。」
「我告訴您他是誰,但仍不要報酬。」
「說吧!」
「他是一個老苦役犯。」
「我知道。」
「您知道是因為我榮幸地向您說了。」
「不是。我早已知道了。」
馬呂斯冷冷的語氣,兩次「我知道」的回答,說話簡短,表示不願交談,引起了陌生人的一點暗火。他那發怒的目光偷偷瞥了馬呂斯一眼,但又立刻熄滅了。這目光雖然如此迅速,但人們只要見過一次,以後就會認出來的,而且也沒逃過馬呂斯的眼睛。某種火焰只能出自某些靈魂,它會燒著眼睛,這個思想的通風洞;眼鏡不能遮蔽任何東西,就像在地獄前面放上一塊玻璃一樣。
陌生人微笑著又說:「我不敢反駁男爵先生。總而言之,您知道我是瞭解實情的。現在我要告訴您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與男爵夫人的財產有關。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它可以出售,我先獻給您,價錢便宜,兩萬法郎。」
「這秘密和其他的一樣,我也知道。」
那人感到需要殺點價:「男爵先生,給一萬法郎吧,我就說。」
「我再重複一遍,您沒有什麼可告訴我的。我已知道您要說些什麼了。」
這人的眼中又閃出一道光,他大聲叫喊起來:「今天我總得要吃飯呀。我對您說,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男爵先生,我要說了,我就說。給我二十法郎好了。」
馬呂斯的眼睛盯住他:「我知道您的特殊秘密,就像我知道冉阿讓的名字,也像我知道您的名字一樣。」
「我的名字?」
「是的。」
「這不難,男爵先生,我榮幸地寫給您了,並向您說了:德納。」
「第。」
「什麼?」
「德納第。」
「這是誰?」
在危急之中,箭豬會豎起刺來,金龜子會裝死,老看守人員會擺出架勢,這
人就大笑起來。
於是他用手指撣去衣袖上的一點灰塵。
馬呂斯繼續說:「您也是工人容德雷特,演員法邦杜,詩人尚弗洛,西班牙貴人堂.阿爾瓦內茨,又是婦人巴利查兒。」
「什麼婦人?」
「您在孟費郿開過小酒店。」
「小酒店!從沒有過的事。」
「我對您說,您是德納第。」
「我否認。」
「還有,您是一個壞蛋,拿著。」
這時馬呂斯從口袋裡抽出一張鈔票,摔在他臉上。
「謝謝!對不起!五百法郎!男爵先生!」
這人驚惶失措,鞠躬,抓住鈔票,仔細瞧。
「五百法郎!」他驚訝地又說一遍。他含含糊糊地輕聲說道:「值錢的鈔票!」
於是突然又說:「好吧,」他大聲說,「讓我們舒服一下吧。」(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