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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122)

上集-第四章:流放甘洛

第四節:撤離死亡谷(5)

(四)賭性難改

在我的棉襖正要縫製完畢的那個下午,突然聽到院壩裡喊聲振天,側耳細聽,分明是馮老頭的怒喝聲,我不禁心中一驚,連忙放下手頭正在桁補的棉襖,跨出了監舍門。只見那馮隊長滿臉脹得通紅,站在3號監舍的前方,正怒不可遏的向那監舍裡喊道:「你們這些畜生,給我滾出來。」

自從到黃聯關以來,從他對來這兒的療養者們所放寬的尺度,以及在可能範圍滿足這些患病的流放者的生活需要,及至發放棉衣過程中,所表現出來對人的起碼惻隱心,都能讓人體會得出,他是中共監獄管理者中,人性還沒有泯滅的人。平時對於乞丐不如的流放者,並沒有採取鄙視和輕易侮辱,來這裡已一個多月,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盛怒的對待流放者。

不一會,那監舍裡依次的走出五個人來,等他們排成一隊,面對馮隊長站好以後,馮隊長怒喝道,「把你們的牌交出來!」五個人相互對視沒有人動。「你去!」馮隊指著最後出來的那人命令道,那人返回監舍,從裡面拿出一付不知從那裡弄來的麻將,和一塊用來作賭桌用的木板,怯生生地放在馮隊的面前。

院子裡已站滿了人,人們在竊竊私語。

「把你們剛剛領到手的棉衣交出來!」馮隊怒喝道,五個人沒有動,只是低著頭,像一俱俱木偶。這種反映,被馮隊認為是一種無聲的對抗,在盛怒下走進了他的辦公室,從那裡操了根青槓扁擔執在手中。他雖已五十多歲,頭髮花百,但具有東北人特有的高大體形,體魄十分健壯,那一雙粗實的大手,握著扁擔就像一塊長戒尺。

「說,你們剛剛領到的棉衣弄到那裡去了?把錢交出來,把賭的東西交出來!」馮隊怒視著面前的五個人,五個人依然像木偶般站著,誰也沒動。只聽見馮隊一聲怒喝,那揚起的扁擔已經重重地打在第一個人的屁股上,那人立即應聲倒地,一迭聲的喊:「我錯了!我錯了!」但此時馮隊的手再也收不住了,連連的向那人打去,直到他在地上打滾,跪地哀求。

「交出來,不交今天就打死你!」馮隊怒不可遏。

「我交,我交!」那人帶著哭聲請求道,馮隊停止了手,那人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捂著屁股,踉踉蹌蹌的回到監舍裡,拿出了一把亂七八糟的錢。

「還有!」馮隊繼續喝令,只見那人用乞憐的眼光看著其它四個人。

「你!」馮隊的戒尺指向第二個人,「交出來!」第二個人眼見他的同夥已挨了一頓好打,還是把錢交了出來,不敢遲疑,連忙走進監舍。

「還有你們!」馮隊的扁擔朝著其餘幾個揮過去。

「今天誰不交髒,就休怪我不客氣!」他的怒吼起了作用,不一會兒壩子的地上便堆著錢、衣物和幾小口袋的米。榮老頭和湯幹事最後走進那屋裡搜出了兩件新的棉褲和幾雙鞋。

馮隊提著那青槓扁擔,在所有參賭人的屁股上各打了五大棍,這才消了氣。便收起扁擔,將所有的贓物包在那兩條新棉褲裡,撿起那副牌九,同榮、湯兩人一起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臨走時宣佈,今晚開全體大會。

六十年代,大陸禁賭甚嚴,然而賭徒並沒絕跡,成都市的賭場轉成地下,賭資是當時最為緊缺的「糧食」,「附食品」之類的實物。五個現場捉到的賭徒,其中有兩個人本身就是因聚賭被抓,判刑的。後來便隨著流放,夾在我們之中到了甘洛,以後又同我們一起來到黃聯關。

我們這群來自六十年代社會各個角落彙集於此的人,本來就是雞凰同巢,良莠參雜,甚至還有相當的人,屬於中共的迷信追隨者和社會垃圾。(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