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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144)

上集-第五章:流放鹽源農場

第四節:在農場小監裡(3)

金幹事探監(1)

9月30日下午三點鐘我被一陣嘈雜的人聲驚起,便放下手中的筆,扒在我木門上,找到一條最寬的門縫向外張望:

一個頭髮蓬亂,衣著不整的大個子,被人從小院的木門裡推了進來,踉踉蹌蹌地倒在院壩的三合土上,從他漲紅的臉,和偏偏倒倒的步履看,這是一個喝醉了酒的,十分潦倒的刑滿就業人員。臉上幾處傷痕留著血跡,證明他剛挨過打,兩個刑釋人員中年人,手裡提著一付重重的腳鐐跟在後面。

那躺在地上的醉漢一隻手在空中亂舞,一面指著那兩個提著腳鐐的人吼道:「姓鄧的,你要我們一家人去死,我們也不想活,四十塊錢,四個人怎麼活?怎麼活?」那混濁的吼聲十分淒涼!不知他姓甚名誰,因何事關到這裡來?兩個拿鐐的人在衛兵督促下,開始掰開他的兩腳,為他腳上上好抱箍後,便用二錘錘擊鉚釘。那聲音一下一下,響徹在這「節日」的上空。

「姓鄧的,我和你拼了,你今天不解決,老子就不回去,老子充其量一死!老子也活得不耐煩了,姓鄧的,我們一家大小今天就到你家裡來吃飯,老子一家餓死了,變餓死鬼還要找你。」

醉漢一個勁在吼,不過聲音越來越嘶啞。「四十塊錢怎麼活!怎麼活……」他沒有間斷的吼著,一直到兩腳的抱箍都上好了鉚釘,他仍坐在那裡,眨著慢慢清醒過來的醉眼不停地吼。

兩個就業人員,提著二錘準備離開,卻被衛兵喝住,打開了隔壁的那房門,命令兩人將他硬架著拖了進去,那沉沉的鐵鐐在三合土地面上,拖出了一束白色劃痕,隨著一聲沉悶的倒地聲,隔壁的門上了鎖。

還沒等兩人走出院壩小門,就聽見,一連串咒罵和哭泣聲從隔壁屏發出來。並用那剛上好的腳鐐,一下下撞擊那木門,一直鬧到天黑。

天剛擦黑,老葉籃子裡送來的飯菜比往常增加了一份,今天「過節」,三個碗裡都裝得滿滿的,紅燒肉的香味非常誘人。我壓低了噪門問他下午關進來的人叫什麼名字?他只說了句:「高世清,場部蔬菜組的就業人員」,便不開腔了,我不便多問。

等他送完了飯,剛剛離開小院,那圍牆上的木門前又響起了一陣清脆的女人叫門聲。

「誰?」守門崗的小子端著衝鋒鎗,在壩子角落的隱蔽處喊道。一個個子矮小的女人正提著個籃子,在小門門燈下站著敲門,門崗走了過去。

「你是誰,來這兒幹什麼?」

「怎麼不認識啦,我來替高世清送點過節的飯菜。」女的回答,語氣傲慢隨便,好像同那小伙子很熟。

「那裡的話,金幹事,管教科交待過,關在這裡的人任何人都不准私自接近,場部伙食團剛剛才給他們送過飯,不用你操心啦。」衛兵已經認出來人,用緩和的語氣拒絕著,然而女人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繼續喊道:「怎麼?獲得公民權的人,連家屬都不許接近?」語氣裡含著明顯的抗議。

「不是那個意思,實在是我不敢違背規定,我們有負責人哪。」衛兵繼續地用解釋的口氣加以拒絕。

「這麼說,我就只好在這兒等囉」,女人放下手裡提的籃子,看來今天是非見不可了。兩人相持在木門的裡外兩側,沉默了一分鐘,女人終於發話:「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就請你向管教科通報一聲,就說我給丈夫送過節飯來了。」哨兵進入旁邊的小屋裡打電話,五分鐘以後,昏暗的石梯坎最上方出現了一束直射小門的電筒光,一個人影快步從上面走下來,直到距離小門大約只有五米的石坎上,用電筒直端端地射著守候在那裡的女人。

女人毫不示弱,昂起了頭,迎著這束挑釁的電筒光大聲吼道:「請你懂禮貌一點,用不著用電筒這麼射人,又不是不認識。」她早已認出來人便是鄧揚光,鄧陽光只好收起電筒,把它背在身後,左手叉在腰間,極不耐煩的發問:「你上這兒來幹什麼」?

「我來為丈夫送點吃的,明天是國慶節了,鄧科長,不可以麼?」女人挑釁的口氣顯然令這位鄧科長感到難堪。

「你可以把送來的東西轉給衛兵,他們會按你的吩咐去做。」鄧揚光壓著自己心頭正在上冒的火。

「高世清是就業人員,按你們的政策是獲得公民權的人,他今天犯了什麼法,你們憑什麼把他弄到這裡來關起?就是逮捕也得出示逮捕證,得拿給我們看,你們什麼手續都沒有,想把人抓起來就抓起來,這樣做,你自己也知道叫什麼?請你放明白,我們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女人沒有示弱,她那進攻性的口氣,咄咄逼人,任何人都會括目相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