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德語的人，永遠不會理解這種「德國式」的無奈……

我現在已經很少再向德國人抱怨德語的四個格是多麼難學了，因為我每次說的時候，得到的答案經常是:「你知道嗎，俄語有六–個–格」，他們拖長了聲音說。這還不算，有的人還會同時把一隻手的食指指向天空，睜大眼睛比劃著，讓你覺得，哦，俄語，那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語言吶！這時我通常會說：「是啊是啊，我知道，很多德國人都跟我說過，可是我們中文只有一個格：主格」。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看到德國人的眼裡掠過一絲疑惑，他們的潛台詞是：這個世界上真有這樣的語言？

我跟他們舉例解釋說：「我們中國人說『你』的時候，不論甚麼時候都是『你』，不管是我給你甚麼，還是你給我甚麼，這個『你』永遠不變。而在德語裡，我給你（ich gebe dir），這個『你』是第三格的dir，而你給我（du gibst mir），這個『你』是第一格的du。這些變格會把中國人搞暈的。」

看到這裡，不會德語的讀者可能要頭大了，一輩子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格那個格的，英語也沒有這麼麻煩啊。看似一個簡單的第三格dir，在我開始學德語的那段時間可是令我糾結了好久。比如：Wie geht’s dir（你好嗎），這個還比較簡單，因為可以把dir省略掉，只說wie geht’s。但是當別人問我好嗎的時候，這個「我很好，你呢」的回答，就讓我經常出錯，因為這裡的「你」，必須用第三格dir，而我經常會說成第一格的du。後來我努力改正，碰到別人問我好時，我都要站在原地，翻著眼睛想上一秒鐘，才能正確回答。沒關係，反正我是外國人嘛，錯也有情可原，誰叫你們把語言搞得這麼複雜呢？我經常這樣安慰自己。

我犯過的最雷人的「第三格」錯誤是我上大學時在一家中餐館做跑堂的時候，當時我剛來德國不久，來之前只在中國上過70個學時的晚班德語課，德語水平可想而知。當客人們吃完飯我去收盤子的時候都要禮貌地問一句「好吃嗎」？這裡又是應該用第三格：Hat es Ihnen gut geschmeckt?(您覺得好吃嗎？)我卻想當然地用了第一格「Haben Sie gut geschmeckt?」（您好吃嗎？）德國客人對我太寬容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所有的人都是先愣了一下，然後笑瞇瞇地說好吃，有一個人還很友好地對我說了些甚麼，大概是指出我的錯誤吧，可惜我沒有聽懂。不過我自己也覺察出不對勁：他們為甚麼都要先愣一下呢？難道是我說錯了？回家一查字典，那個汗啊，竟然問成了他們自己好吃不好吃了！在此之後，對於這個「格」的用法，我是格外注意了。

轉眼間我在德國已經呆了十多年了，這些初級錯誤當然早已經成為了過去式。隨著對德文的瞭解越來越深入，我也逐漸明白，如果把德語這個語言系統形容成一座在水中漂浮的冰山的話，那麼四種格等等這些語法現象，只是這座冰山露出水面的一個小小的尖而已。如果自己的思維逐漸進入到這個系統中去了，那麼這些語法自然就不會用錯了，當然足夠的練習也是很必要的。

中文和德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體系，不能僅僅從表面上評判誰好誰差，就好像我們中國人吃飯用筷子，西方人吃飯用刀叉，中國人愛吃米飯，德國人則偏愛土豆一樣，只是習慣喜好不同而已，沒有高下之別。只要能交流清楚，使用哪種語言都挺好。

（責任編輯：文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