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御史樂安成公寶慈(名諱為勇),明崇禎年中,因為上疏力奏,想解救被陷害的黃公石齋(道周)(註1),而忤逆了皇上,獲罪被罰而遭流放戍守邊疆。清朝鼎定之後,隱居於崑崙山中。
一日大雪,他攀登崑崙絕頂,遠遠瞅見松林中有人僵臥不動,心想肯定是凍死的啦,急忙趨前探視,只見四周全是厚厚的積雪,杳無人跡。可那個人卻披著單薄的木皮樹葉,躺臥之處直徑一丈多的範圍內,獨獨毫無雪跡,一見成公到來,方才驚覺翻身而起,說:「我在此等候您許久啦。」問他多大歲數,答:「不記得年歲哪,只回憶起年少時,在京師見到楊椒山(註2)被提赴西市處死,因此大澈大悟,發憤出家學道而已。我曾遇見左蘿石、沈周泉二公,託我問訊成公您的起居生活,所以專候於此。」
成問起二公如今安在?回說:「在上帝左右。」接著又談起,二公每回都想推薦成公替代職位一事,沈公說:「成公是個正人君子,可曾經有事懷疑過我,如今這疑問必須冰釋才行。」
成公聽聞之後,若有所思,神情惘然了半晌,才說:「昔日沈公上疏論及福建漳浦諸事,並送來副本給我,我沒修書答覆。此事沒人知曉的,聽你這麼一講,證明你確實見過他倆,的確是真誠不假哪!」
道人自己說他有長生之術,願意傳授成公。可成公卻說:「我是個塵俗中人呢,只求能以速死為幸,要長生術幹啥?」道人又說:「沒事兒,只是聊以試試您的心意罷了。二年後的清明日,我定當偕同左蘿石、沈周泉二公在此等候您。」說完即告辭而去,步履如飛。
成公果然在康熙戊戌年的清明節,無疾而終。
【註1】黃道周(西元1585-1646),福建漳浦縣銅山所人,字幼玄,號石齋,明末著名學者、書畫家。因抗清被俘,就義那天,他談笑風生,從容為人揮毫酣書。臨刑前,他咬破指頭,血書「綱常萬古,節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憂」。
【註2】楊椒山(西元1516-1555)即是楊繼盛,為明代大臣,因為彈劾奸相嚴嵩而被捕入獄,被殺於西市。死後賜封京都城隍。@*
(事據清代王士禎《池北偶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