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伊始,因為母親住院開刀,所以生活失序,日子頓時陷入了一片繁忙、紊亂之中。療養照護、家務瑣事、職場工作,千頭萬緒有待打理,真的難倒一向閒散成性的我。當發現自己因緊張、疲累而焦頭爛額、情緒失控之際,就明白該暫停、調整了。於是,我在內心輕輕唱起悠遊之歌,情況開始有了變化……
以「散步」做為悠遊之歌的序曲,無疑的,是一個美好的安排。白天,工作告一段落時,最喜歡踱步到校園一隅的紫檀林道去留連,老樹成蔭,又有輕風送爽,樹下小坐片刻,清涼舒適、怡情悅性,深感歲月悠悠,無比靜好。夜晚,理完雜務,在自家庭院裡稍作盤桓,地上花木扶疏、香氣繚繞,空中月明星稀,雲淡風輕,此情此景,置身其間的人,都陶然而忘機了。仰望穹蒼,天寬地闊,覆載萬象,區區塵勞困頓,盡被包容收納了。「散步」也在散心,走著走者,憂思鬱結就鬆了、開了!
這首悠遊之歌,有一段樂章是以文學為主題的。文學的價值在於擴充視野、解除偏狹鄙陋的心靈。《論語.陽貨篇》更直接指出:「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而豪放飄逸的李白是隨時可讀的,「……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借他人酒杯,澆胸中塊壘」,不亦悅乎?!寄寓深沉的東坡詞也可以是首選,「……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人生的風雨也真緊的,躲不了、避不掉,乾脆鼓足勇氣迎上前去,風雨總有停息的時候。
另外,有一個樂章一定要保留給藝術。德國詩人兼美學家席勒(Friedrich Schiller)曾表示:「論勤奮你不及蜜蜂,論敏捷你更像一條蠕蟲, 論智慧你又低於高等生命,可是人啊,你卻獨佔藝術!」據說德國一歌劇院門口刻著這麼一首小詩:「巴哈帶給我們上帝的話語,莫札特給我們上帝的歡笑,貝多芬帶給我們上帝的火燄, 但上帝卻賜給我們音樂,讓我們可以不用言語也能向祂祈禱。」當愁苦煩惱時,聽聽莫札特的〈C大調第二十一號鋼琴協奏曲〉,讓它和緩輕柔的撫慰憂傷;而頹廢沮喪時,最適於聆賞貝多芬的〈D小調第九號交響曲〉,它帶來強大的光明能量,足以驅除陰鬱。
還有,偶爾的逸出常軌,可視為悠遊之歌的小小變奏。生活的變奏,是一種放鬆、一種調整和一種轉換,然後,再重新出發,這好像在水波不興的池塘中投下一顆石子,激起陣陣的漣漪,帶來意外的驚喜!愛因斯坦說過;「你不能用製造問題的同一個腦袋,去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嘗試去接觸新奇的事物、走一條不同的路,往往如同美國詩人佛羅斯特(Robert Frost)在〈The Road Not Taken〉詩中所言:「……我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路行走,結果後來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最後,旅行親近「大自然」在悠遊之歌中,也要有一席之地。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山川、河海、煙嵐、流雲、森林、綠地……,取之無禁,用之不竭,皆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這樣豐饒又美麗的大自然,不僅愉悅震撼了我們的感官視覺,更感動豐富了我們的心靈。「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在大自然這個道場中修行,向大自然學習無私、犧牲與奉獻,從中懂得謙卑,獲得智慧,進而破除煩惱。
人生苦短,偏偏又世道艱難,時時有試煉、處處是考驗,如何安然度過生命的泥沼,端賴不凡的智慧。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德國詩人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在仲夏夜的碧空下喃喃自語:「啊!悠遊是生命的必需品」,「我要使靈魂成為流動的東西,化成千百種型態。」在八方天地、莽莽蒼蒼之間,詩人灑下漫遊的種子,輕吟悠遊之歌,成為心靈的流浪者。在悠遊之中,有寬鬆的餘裕能夠從容的解開綑綁、掙脫束縛,而當靈魂自由自在、不受羈絆時,所有的苦難與困厄,必可消弭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