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09月27日訊】為了等一個能交付中原四山部落的人,堯等到了一百多歲。他身後,黑濃捲鬚的重華舉杯向天,他倆把酒祭獻上帝、祖宗,又祭四方山神、河神、天下諸神,遍及天上日月星辰。一隻一隻鳳凰飛來,在祭臺上旋。
天上羊羔遊走,林裡一匹匹大花馬、金毛馬、大黑馬食一地肥草,馬脖上繫銅鈴、頂上戴紅花,草咋也食不足。大輪車、矮車散林中,車版上畫熊、青山丘、大紅鳥,也有繪黑犬、蛙。馬車奔得遠,車版上、大輪上一層厚泥。木筏、竹筏生斑菌躺一地。
林子另一頭大白馬立樹下,鹿乳一般白,脖上串紅纓。紅車版上繪雲紋,雲紋淡了色。
「堯的紅馬車!」人指著嚷。
「指啥?不怕指爛?那是咱日月!」女人赤腳入溪中汲水。
「自他把一雙女兒給舜,久不見堯了。」老漢頭上纏青布,眼裡泛水光。
「中原部落啥沒有,人多,頭上頂火盆的癩子、赤身子狂人滿城跑,騎鶴的仙人滿天飛!那話咋說的?『塘大有枯魚,人多有半憨』。」
白苣嘴上老掛這話,我算瞅見了。那一日都城內外數里百姓全來了,那景像人忘不了。
四山部落百姓彙集觀禮
潮水一般的百姓立祭臺下。人身上灰、青麻衣,斑鹿皮、花羊皮,平日瞧不見的全出籠。黃胳膊裸著,束髮的、捲亂絮的飛蓬頭黑滾滾一大片。女人牽娃兒、老漢拄杖,漢子攀上枝椏,猴一般掛一林。人擠人、背貼胸,一口口混濁氣直吹人脖子根,鬧得人耳朵疼。要不是那時咱們百姓淳良,能不出亂子?羊羔不知踏壞多少。
「夥計,悠著點。聖人堯在這呢?」眾人扯住黑衣漢。「哪個叫你拉雞蛋上大典?叫乞兒一屁股壓扁了咋地?不就是幾枚蛋,賠你不行?」說著人朝乞兒瞅。
「兔子逼急了咬人!拿啥賠?命一條,給!」乞兒叉手撐一身破蓆,腳上瘡叮滿蠅,鉤下脖子朝黑衣漢衝。
「今個遇上無賴了。」人對黑衣漢子說。
「看堯帝面上,哪家沒下蛋的母雞?夥計,要蛋上咱家。」禿頭漢子拍胸。「西城門內大柏樹下,問編蓆的禿頂珖,不知道不是都城人。」
祭臺石階下,漢子立一方陣。身穿灰白、天青衣裳,披鹿皮、羊皮襖,腰上繫葫蘆、磨刀石,也有穿長葛衫、佩玉。文氣得髮束高了,插根骨簪立頂上。啥也不管的亂髮披一肩,風中揚。一人頂禿光,頭顱亮光光暴日頭下。有人把髮辮盤頂上,鳥巢一般。漢子們一臉鬚,鬚有灰有黑也有白,密的、稀的,纏頰上左右橫出來、帚一般垂胸前、蓋嘴上,露一雙銳眼,啥都有。這群漢子瞧去和百姓不一般,眼裡擱心事似的,井一般深,額上儘是風雨吹打的皺紋。
「那不是親娘扔雪地的棄?髮灰了。咱食的麥他教種的。捲了裳領咱下地,不擺譜!」
「瞧,鯀他孩,力氣大。笑不得,一笑一口壞齒!」人拿手比劃,指亂髮披一肩,黑衣粗腿大漢。
「這小子比他爹能。」老漢灰辮子編入髮頂,眼眸子淡淡瞅出來。
「舜使的二十二個漢子,就龍模樣嚇人。」婦人腰上繫青布帶,肩抖嗦一下。
臣子旁立一堆形貌古怪的大漢。髮辮垂肩、一頭亂絮,頂上插鳥彩羽,也有頭上纏紅布、黑布,陀螺一般。人人墨青刺青斜頰上,披花鹿皮、豹皮、虎皮,項上一串虎牙、海貝,腰上跨大石刀、掛海螺,銅雕的大黑腳立地上,比林子裡的馬車、花溜馬好瞅。四山部落首領一人一個樣,一人便是一小聚落,一身上下披的、刺的、佩的瞅不盡。也有穿彩繪葛衣、束髮、佩玉的,深衣風中飄,瞧上去比跨刀的另有一番威風。
四山首領手持畫了黃龍、熊、虎圖騰的大旗,率老遠山川來的部落立一地。漢子身上刺獸紋,裸胳膊、腿直立那兒,瞪大眼啥也不瞧。百姓緊瞅漢子,眼眸子不轉一下。
「哪來的瞎包,頂上插花,娘兒一般!」
「嚇,石矛也不擱下,野人!」紋一身刺青的部落裸身子持矛立地下,嚇壞娃兒,人人又怕又愛,眼溜轉著直瞅。
「沒瞅過這濃的髮,三人髮攏一人頭上似!戲戲趟趟生指甲、食肉喝酒長頭髮。這部落野山豬食多了!」
鳳凰圖騰後立玄鳥、丹鳥、青鳥圖騰,鳥部落來的漢子身上、頭上插青、赤鳥羽,頰上斜一道道獸血。
「丹鳥部落漢子生得好看。眉黑、鼻子直、嘴紅似朵花,深眼瞅得人羞,不似咱西山漢子鼻子淺,眼眸子灰鼠一般溜。」女娃又羞又大膽,立一圈偷睇漢子。「部落漢子屬鳥部落的好看!」
堯帝把舜薦給天
祭臺階下,樂師手拿竹簫、笙簧、短荻、骨笛,二音孔塤、叫不出名的銅,有人手握石塊、大龜骨。人人長髮垂肩,頂上束個髻,青衣胸前畫一方塊。琴橫地下,獸皮鼓架上立一列,皮鼓有人高。
「瘦伯夷!」人嚷起來。
大骨架漢子一身白衣,大鳥一般跨上階。髮束頂上,寬袖風中飄,似要飛去。白衣漢子階上立直了,拿木槌敲響架上的銅。銅聲盪四方,雷公舞天火棒一般,皮鼓炸了開。
「來囉!」百姓嚷一片。
祭臺上,一身素葛,白髮白鬚披肩的堯走至壇前,重華立他身旁,一身黃葛,黑髮、濃捲鬚垂肩上。他倆寬大的深衣風中飄,似騎大鳥背上的仙人,瞧了叫人心花怒放。
「聖人堯!」百姓嚷。
「聖人不死。誰都傳堯沒了,呶,這不是!」
「瞧堯,一株白楊!」
「活似朵雲彩吆,咱堯帝!」婦人髮上纏一枝桂,說話似唱歌。
「舜黑鬚捲的海龍王似!天生帝王像。」老人頭上纏白巾,笑著點頭。
「這東蠻子是黃帝九世孫?死了又活的顓頊他先祖?」漢子赤腳攀上樹叉。
「早敗了,窮得沒雙草鞋。他大大瞎的!娘親死得早,後娘養大。」腰上圍青布的漢子早蹲枝上,瞥赤腳漢一眼。「後娘麼,能咋樣?」
「舜眼裡四枚瞳子!」眼尖的人嚷一聲。
堯一百多歲了,為了等一個能交付中原四山部落的人,堯等到了一百多歲。他身子和東巡時一般挺,鬚、髮白透。他身後,黑濃捲鬚的重華舉杯向天,把祭酒灑地下。他倆把酒祭獻上帝、祖宗,又祭四方山神、河神、天下諸神,遍及天上日月星辰。堯、重華立祭臺上,把臂舉高,腰久久弓著,身後是廣大的天。
「堯帝作啥呢?」娃兒耐不住。
「噓,乖娃包鬧,堯帝把舜薦給天哩。」青衣裳婦人晃懷裡的娃。
「薦給天作啥?」
「說給天:舜這人地道,作咱王咱不餓肚子。天答應了,往後這黑面叔便是咱王啦。」
「娘,面上有鬚能作王?咱日後也長鬚。」娃踢腿、蹦身子鬧。
「長了鬚,二不愣娃孩能頂事?」婦人在娃屁股上狠捏一把。
天上,老天牲口圈放出一頭頭白羊羔、白象,圓頭湊一處瞅人裡的新王、老王祭遍四方大老爺,一個不落下。祭壇上,頂上戴紅果子的大黃乳牛、脖上繫紅布的白羊羔靜臥。
石階下,長几上擱一琴。瞎老爹立琴前,肩歪一邊朝天瞅,凝那兒,似是聽什麼,等什麼瞧不見的人。大典中,瞎老爹一人呆立那兒。
瘦伯夷又一回敲響銅,傳來一陣低沉的鼓聲。重華跪地下,堯把垂墜子的高冠戴他頭上,青帶子頷下打個結。百姓一陣歡呼,波濤般一波波傳上天。
樂師中走出一人,獨腿,肚子圓滾滾,皮鼓一般,古怪得叫人愁。這人臥下把手扣肚皮,猛擊掌中一對大石,叩出鏘鏘聲。青衫樂師吹響口中笙黃、簫,奏起琴,絃樂有如深青潮水左右晃,上下揚,簫一隻隻嗚鳴,百鳥歌喚一般。瞎老爹得了令似,危顫顫坐琴前揮起手。
「舜樂師咋弄的?瘸、瞎,瞅得人悶得慌!」
「瞧那獨腳漢,要跌個倒栽蔥,你話話,是好兆頭麼?」
「那是夔!包瞧他醜怪,作的曲上乘,一擊石頭百獸、鳥兒起舞,可好看咧。」漢子粗辮掛兩肩,耳夾荻管,瞅上去是個愛吹的。
「彈琴的瞎老漢是舜他大大!東山部落老琴師、造琴的好手。呶,那不是他為今日大典造的瑟?」說話漢子黃髮披肩,一臉落腮鬍。
「咳,一把老骨頭枯的!」
「瑟比琴不一般。寬些。」百姓左瞧右瞧,琢磨几上的瑟。「聽不出啥名堂。」
天上羊羔遊走,老爹低下頭,雙手揮弦上。爹髮稀了,頭歪一邊的模樣和從前一絲沒變。低沉、游弋的瑟音傳來,身邊娘顫了顫。瑟音緩而浮移,如大海晃。十五根弦和音上揚,浮在夔譜的大曲上,弦樂、簫聲交錯如山川溪水流淌,一波波托起瞎老爹,他把頭伏得更深。
祭臺下百姓靜立,風吹褐衫、灰衫、羊皮襖,髮絮風中翻。瞎老爹伏瑟上,髮亂了,手在弦上來回疾拂。我沒見過他這般彈琴。瑟音一忽兒沉,一忽兒高亢,如大風吹松林,又如碎浪打巖上。
鳳凰飛來天上鳴
天上一聲唳鳴。一隻大鳥遠遠飛來,在祭臺上旋。大鳥彩尾巴拖身後,一身耀眼的赤紅、青、綠,頭上頂珠冠。大鳥飛近,尾巴上閃一隻隻金眼。
「孔雀!」「鸛!」「珠雞!」一陣叫嚷。
「瞎了眼的白丁,這是鳳凰!」青布衫漢子朝天上大鳥喊。
鳳凰收翅棲梧桐上。百姓一陣騷動。
「瞧,鳳凰頭上有紋!」「背上也有!」「翅上也有!」「足上踏啥來著?」
「這鳳不一般,羽上刻紋!」
「瞧鳳鳥胸上紋!娘快學來,給俺畫兜上!」娃兒抓娘親臉,手指鳳凰嚷。
「丹鳥也來聽大曲哩。」
「寶貝扔面前不識,一地的憨人咋辦哪?」白髮老漢額上生一對眼,在那兒拍胸頓足。「鳳凰送字給咱來呦!」
「哪來的瘋老漢?活寶一個!」人斜眼瞅老漢,笑成一堆。
鳳凰天上旋。喜鵲、玄鳥撲翅大鳴,迎傳說中的鳥王。鳳凰升上、降下,彩羽落一陣花雨,唳鳴聲風中穿透八方。
「舜有老天爺送的大禮,往後咱日子可好過咧!」戴黃巾老漢把手背身後,仰面朝天瞅。
「瞧那雄鳳凰雄赳赳,鳴的也響。作人要作漢子,作鳳凰也得作雄的!」濃眉、牛眼壯漢嚷道。
「那是雌凰!鳳凰要雌的美。要不咋說鳳凰、鳳凰?粗田漢懂啥?」頭上包紅布的婦人手插腰上喊回去。
堯抬頭瞧天上鳳凰,日頭射上他雪地裡果子般的臉,射上他銀白髮鬚。一隻又一隻鳳凰飛來天上鳴,瞎老爹俯琴上彈得專神。他的尖耳朵聽見了鳳凰天上唳鳴,聽見了百姓讚嘆。我猜,他瞧見了重華戴一頂大冠立堯身旁。大冠下,兩雙瞳子黑日頭般兜轉,轉得人心驚。◇
本文轉載自《新紀元週刊》第191期【創造】欄目(2010/09/23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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