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7月3日報導】(中央社記者黃雅詩羅馬傳真)上次回台灣,帶回了一本龍應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這本書引發軒然大波是可以預期的。就如書封所言,1949那年,藏著太多上一代隱忍不言的傷,揭開傷疤無可避免會看見流血、化膿與眼淚。
我從來不相信歷史只有一套蓋棺論定的所謂真相,特別是在風雲湧動的亂世。不同的視角,就會說出不同的故事。餘韻不絕的從來不是史料考據,而是故事裡展露的溫暖人性,以及令人掩卷三嘆的無奈遭遇。
月前因為冰島火山灰航班大亂,我搭上一班夜間火車去羅馬機場採訪。車即將開動,兩個穿西裝的大陸生意人匆匆上來,急問我這班車是否往機場,隨後在我對面坐了下來。對坐面面相覷不甚禮貌,彼此開始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起來。
「你是上海來的嗎?」較年長者問我。
「不是。」
「看你樣子,肯定是南方人」,中年的另一位說。
「嗯..也算吧。」
「江蘇?」中年人得意地猜。
「不是,我是台灣來的。」
「你普通話講得真好!」兩人異口同聲說。
兩人都是浙江青田人。單是在羅馬,青田人就有4萬人口。他們移民意大利20年,對兩岸關係有許多忽近忽遠的錯覺。一下好奇「台灣生活過得還好嗎?」彷彿停留在我小學課本裡讀到的「啃蕉皮」文宣戰;一下問我「蔡英文跟蘇貞昌是不是有心結?」,似乎從哪本周刊讀到了台灣政壇的新八卦。
「我父親也是浙江人,1949年到台灣。」
「喔?是國民黨?」老人斜瞅了我一眼,語調有點提高。
「不是。」
「唉,是被沿路抓伕抓去的吧?」中年人一臉堆滿同情地說。
「也不是。」
兩人疑惑地搔了搔頭。老人忽然靈光一閃說,「我知道了,是地主!」
「算是吧。」聽到這歷史名詞,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來,笑聲背後也有些蒼涼之感。
父親隨爺爺逃來台灣,50多歲才攢足錢買第一棟房子。放下「地主之後」的少爺身段,從在市場替人寫春聯開始養家。他對過去談得很少,因為身世已成現實遭遇的諷刺,甚至在某些政治氛圍下,單純地回憶童年時光,也是一種政治不正確。我不知道挖掘記憶或遺忘過去,哪種對他來說比較幸福。
所有的顛沛流離,最後都由大江走向大海;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發生在某個碼頭。上了船,就是一生。
我在心底咀嚼著書封上這兩句話,多麼雲淡風輕,又多麼沉重難解。對座兩個離鄉千里的人,我想,他們心中恐怕也有那麼一篇波瀾壯闊、大江大海的故事。
望向窗外,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在各自的心事裡沉默了。火車依舊隆隆地在夜色中疾行著。99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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