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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古典長篇

悲慘世界(116)

第一部第七卷

五 車輪裡的棍2

  那小夥計又彎下腰去,停了一會不響,仔細看那輪子,隨後,立起來說道:「就是因為這輪子剛才走了五法里路,也許沒有錯,但是現在它決走不了一法里的四分之一了。」

  他從車上跳下來。

  「您說什麼,我的朋友?」

  「我說您走了五法里路,而您卻沒有連人帶馬滾到大路邊上的溝裡去,那真是上帝顯靈。您自己瞧吧。」

  那輪子確實受了重傷。那輛郵政箱車撞斷了兩根輪輻,並且把那輪轂也撞破了一塊,螺旋已經站不穩了。

  「我的朋友,」他向那馬房夥計說,「這裡有車匠嗎?」

  「當然有的,先生。」

  「請您幫我個忙,去找他來。」

  「他就在那面,才兩步路。喂!布加雅師父!」

  車匠布加雅師父正在他門口,他走來檢查了那車輪,裝出一副醜臉,正像個研究一條斷腿的外科醫師。

  「您能立刻把這輪子修好嗎?」

  「行,先生。」

  「我在什麼時候可以再上路呢?」

  「明天。」

  「明天!」

  「這裡有足足一整天的活呢。先生有急事嗎?」

  「非常急。我最晚也非在一個鐘頭以內上路不可。」

  「不可能,先生。」

  「您要多少錢,我都照給。」

  「不可能。」

  「那麼,兩個鐘頭以內。」

  「今天是不行的了。我必須重新做兩根輪輻和一個輪轂。先生在明天以前是走不成的了。」

  「我的事不能等到明天。要是不修那輪子,您另換一個,可以嗎?」

  「怎麼換?」

  「您是車匠師父嗎?」

  「當然,先生。」

  「難道您沒有一個輪子賣給我嗎?我立刻就可以走了。」

  「一個備用的輪子嗎?」

  「是呀。」

  「我沒有替您這輪車準備好輪子。輪子總是一對對配好的。兩個輪子不是偶然碰上就能成雙成對的。」

  「既是這樣,賣一對輪子給我。」

  「先生,輪子不是和任何車輛都能配合的。」

  「不妨試試。」

  「不中用,先生。我只有小牛車輪子出賣,我們這裡是個小地方。」

  「您有沒有一輛坐車租給我呢?」

  那位車匠師父一眼就看出他那輛小車是租來的。他聳了聳肩。

  「人家把車子租給您,您可真照顧得好!我有也不租給您。」

  「那麼,賣給我呢?」

  「我沒有賣。」

  「什麼!一輛破車也沒有嗎?您看得出,我不是難說話的。」

  「我們是個小地方。在那邊車棚裡,」那車匠接著說,「我有一輛舊的軟兜車,是城裡的一位紳士交給我保管的,他要到每個月的三十六號1才用一次。我完全可以把它租給您,那和我有什麼相干?但是切不可讓那位紳士看見它走過;而且,那是一輛軟兜車,非有兩匹馬不行。」

  1等於說「從來不用」。

  「我可以用郵局的馬。」

  「先生去什麼地方?」

  「去阿拉斯。」

  「而且先生今天就要到嗎?」

  「是呀。」

  「用郵局的馬?」

  「為什麼不呢?」

  「假使先生在今天夜裡的四點鐘到,可以不可以呢?」

  「決不可以。」

  「就是,您知道,有件事要說,用郵局的馬的話……先生有護照嗎?」

  「有。」

  「那麼,用郵局的馬的話,先生也不能在明天以前到達阿拉斯。我們是在一條支路上。換馬站的工作做得很壞,馬都在田里。犁田的季節已經開始了。大家都需要壯馬,郵局和旁的地方都一樣在四處找馬。先生在每個換馬站都至少得等上三四個鐘頭。並且只能慢慢地走。有許多斜坡要爬。」

  「唉,我騎著馬去吧。請您把車子解下來。在這地方我總買得到一套鞍子吧。」

  「當然買得到。但是這匹馬肯受鞍子嗎?」

  「真的,您提醒了我。這馬不肯受鞍子。」

  「那麼……」

  「在這村子裡,我總可以找得到一匹出租的馬吧。」

  「一匹一口氣走到阿拉斯的馬嗎?」

  「對了。」

  「您非得有一匹在我們這地方找不著的那種馬才行。首先,您得買,因為我們不認識您。但是既沒有賣的,也沒有租的,五百法郎,一千法郎,都不中用。您找不到一匹那樣的馬。」

  「怎麼辦?」

  「最好是這樣,老實人說老實話,我來修您的輪子,您等到明天再走。」

  「明天太遲了。」

  「聖母!」

  「此地沒有去阿拉斯的郵車嗎?它在什麼時候走過?」

  「今晚。那兩輛箱車,一上一下,都走夜路。」

  「怎麼!您非得有一天工夫才能修好那輪子嗎?」

  「一天,並且是整整的一天!」

  「用兩個工人呢?」

  「用十個也不成!」

  「如果我們用繩子把那兩條輪輻綁起來呢?」

  「綁輪輻,可以,綁輪轂,不行。並且輪箍也壞了。」

  「城裡有出租車子的人嗎?」

  「沒有。」

  「另外還有車匠嗎?」

  那馬伕和車匠師父同時搖著頭答道:「沒有。」

  他感到一種極大的快樂。(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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