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冉」怎樣能變成「商」3
沙威擺著他那副堅定而憂鬱的面孔答道:「市長先生,真理總是真理。我很失望。叫冉阿讓的確是那人。我也認出了他。」
馬德蘭先生用一種很低的聲音接著說:「您以為可靠嗎?」
沙威笑了出來,是人在深信不疑時流露出來的那種慘笑。
「呵,可靠之至!」
他停了一會,若有所思,機械地在桌子上的木杯裡,捏著一小撮吸墨水的木屑,繼又接下去說:「現在我已看見了那個真冉阿讓,不過我還是不瞭解:從前我怎麼會那麼想的。我請您原諒,市長先生。」
六個星期以前,馬德蘭先生在警署裡當著眾人侮辱過他,並且向他說過「出去!」而他現在居然能向他說出這樣一句央求而沉重的話,沙威,這個倨傲的人,他自己不知道他確是一個十分淳樸、具有高貴品質的人。馬德蘭先生只用了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回答他的請求:「那個人怎麼說呢?」
「呀!聖母,市長先生,事情不妙呵。假使那真是冉阿讓,那裡就有累犯罪。爬過一道牆,折斷一根樹枝,摸走幾個蘋果,這對小孩只是種頑皮的行動,對一個成人只是種小過失;對一個苦役犯卻是種罪了。私入人家和行竊的罪都有了,那已不是違警問題,而是高等法院的問題了。那不是幾天的羈押問題,而是終身苦役的問題了。並且還有那通煙囪孩子的事,我希望將來也能提出來。見鬼!有得鬧呢,不是嗎?當然,假使不是冉阿讓而是另外一個人。但是冉阿讓是個鬼頭鬼腦的東西。我也是從那一點看出他來的。假使是另外一個人,他一定會覺得這件事很棘手,一定會急躁,一定會大吵大鬧,熱鍋上的螞蟻哪得安頓,他決不會肯做冉阿讓,必然要東拉西扯。可是他,好像什麼也不懂,他說:『我是商馬第,我堅持我是商馬第!』他的神氣好像很驚訝,他裝傻,那樣自然妥當些。呵!那壞蛋真靈巧。不過不相干,各種證據都在。他已被四個人證實了,那老滑頭總得受處分。他已被押到阿拉斯高等法院。我要去作證。我已被指定了。」
馬德蘭先生早已回到他的辦公桌上,重新拿著他的卷宗,斯斯文文地翻著,邊念邊寫,好像一個忙人,他轉身向著沙威:「夠了,沙威,我對這些瑣事不大感興趣。我們浪費了我們的時間,我們還有許多緊急公事。沙威,您立刻到聖索夫街去一趟,在那轉角地方有一個賣草的好大娘,叫畢索比。您到她家去,告訴她要她來控告那個馬車伕皮埃爾.什納龍,那人是個蠻漢,他幾乎壓死了那大娘和她的孩子。他理應受罰。您再到孟脫德尚比尼街,夏色雷先生家去一趟。他上訴說他鄰家的簷溝把雨水灌到他家,沖壞了他家的牆腳。過後,您去吉布街多利士寡婦家和加洛-白朗街勒波塞夫人家,去把別人向我檢舉的一些違警事件瞭解一下,作好報告送來。不過我給您辦的事太多了。您不是要離開此地嗎?您不是向我說過在八天或十天之內,您將為那件事去阿拉斯一趟嗎?……」
「還得早一點走,市長先生。」
「那麼,哪天走?」
「我好像已向市長先生說過,那件案子明天開審,我今晚就得搭公共馬車走。」
馬德蘭先生極其輕微的動了一下,旁人幾乎不能察覺。
「這件案子得多少時間才能結束?」
「至多一天。判決書至遲在明天晚上便可以公佈。但是我不打算等到公佈判決書,那是毫無問題的。我完成了證人的任務,便立刻回到此地來。」
「那很好。」馬德蘭先生說。(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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