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心:我和鋼琴的一段不了緣
【大紀元5月9日訊】在給退休後的日子做打算時,有件事早就打譜了,給自己買架鋼琴,再報個鋼琴學習班。這個計劃沒敢張揚,怕人恥笑。一個和藝術一點不搭界的退休大媽,非要追求彈鋼琴的高雅?誰聽了都得搖頭笑話。
我小學四年級,趕上文革。爸媽每天晚上到點不下班,都開會搞運動。我們都睡覺了,他們才回來。姐姐大我一歲半,妹妹小我一歲,我們三姊妹因為學校停課,閒待在家裡。
母親每天給我5毛錢,為家裡買菜。大人說我花錢「手緊」,知道簡省,把過日子的半個家當都交給我了,而沒讓姐姐掌這個「財政大權」。
我每天都等到下午五點鐘左右到東單菜市場,趕在六點關門前買處理的便宜菜。好多菜攤都認識我了,常招呼我:「姑娘,今兒剩一堆水蘿蔔,給五分錢裝走吧。」有的菜攤看我口袋滿了說:「別傷了小腰板,給你留著,明天再拿走。」
在家裡幹完母親交代的家務活後,我最大的事就是每天買菜了。從家裡出來到菜市場這段路也就一站公共汽車遠,有十分鐘就走到了。每天我都提前一個鐘頭就早早出來,為看看大街上的熱鬧。一路上,腳下的小石頭子都能踢來踢去地玩會兒。出了胡同口,兩邊沿街的商店,櫥窗里的展品一年都不帶換樣的,也沒什麼好看的。
有盼頭的是臨近菜市場的「三洋拍賣行」,那時候叫委託商店,是我最愛去的地方,幾乎每次經過那裡,都會在裡面轉一圈出來。我每天手裡最多只有5毛錢,那是一家人的菜錢,不可能買什麼東西,哪怕幾分錢的我喜歡的小物件。
拍賣行里什麼都有,箱櫃、沙發、鍋碗瓢盆、衣帽鞋襪、手錶相機,留聲機唱片,儘是我沒見過的東西,象個博物館,挺開眼界長見識的。有段時間,店堂裡擺放最多的是鋼琴,各式各樣的,台台都像新的,光亮得能照見我的影子。
那些日子我每天在里轉一圈,其實就是為了看那些鋼琴的。幾十台琴,我能知道今天哪台不見了,哪台是新搬進來的。每台鋼琴上面有售價標籤,都是幾百塊錢。那台我特別喜歡的綠色大鋼琴標價三百元,我還核算了一下,是爸媽二個月的工資啊。父母的收入除了家裡過日子,還得養活農村的大伯,還得給邊疆農場的兩個姐姐貼補……唉,別瞎想了,再便宜也買不起!從我記事起,家裡就沒寬裕過。爸媽剛愁完開春上學的學雜費時,轉眼又到了要交秋季的了。
所以,自己能近距離看看這麼高檔的物件也挺知足的。有一次,一架鋼琴的蓋子是打開的,我站在那看就不想離開。我用眼睛來回數了幾遍鍵盤,始終沒敢伸手摸一下。估計菜市場快關門了,不走不行了。轉身之前,不由自主的用手指輕輕按下鍵盤中間的一個琴鍵,聲音清脆得比我想像得還好聽。琴聲沒落,就聽有個男人厲聲問:「誰啊?」嚇得我貓腰低頭跑出去了。
回家後我問爸媽,怎麼有那麼多高級的鋼琴在拍賣行里?他們說,都是有文化教養的大戶人家,怕抄家,自己送去的。拍賣行給得再少,也比讓造反派給砸了、毀了強,還得被扣上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帽子。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進那家拍賣行了,其實是再也不想看見那些鋼琴了。我曾經設想過多次,那架我喜歡的綠色大鋼琴的主人是什麼什麼樣?一定是位大家閨秀,才配得上這台鋼琴。她看著鋼琴被從琴房或者客廳里往外搬,往拍賣行送的時候,也會如生離死別一樣!拍賣行里滿屋的鋼琴,滿屋的怨恨,我好像都能聽到鋼琴主人的嗚咽聲。
我偷偷彈響的那聲鋼琴聲,不知為什麼跟了我一輩子。我不認識五線譜,至今不知道那一聲是屬於哪個音節,什麼音符。
買一架鋼琴擺在眼前,是想圓自己五十年前的鋼琴夢?到底是什麼夢呢?背後的緣份我看不清,但是揮之不去的惆悵中,拍賣行裡的那一屋子鋼琴時隱時現,總是令我的心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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