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裝潢、大量燃煤嚴重污染空氣，造成近三百萬人喪生；而愈演愈烈的黑心食品不僅在國際乏人問津，在中國也造成兩百萬人因此死亡。

近二十年來，中國特色的非正常死亡原因，依次主要有下列幾種：環境污染、藥物濫用、生活絕望、責任事故、不安全駕駛。

■室內裝修污染致死兒童：二百一十萬

每年因室內裝修污染致死的中國兒童有二百一十萬。這是世界衛生組織兒童衛生和發展專家諮詢組成員、世界衛生組織急性呼吸道感染合作中心副主任、國際防癆及肺疾病協會委員、現任中國兒童衛生保健疾病防治指導中心主任戴耀華女士（註5）於二零零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在「首屆中國室內環境污染與兒童身體健康研討會」上披露的資訊。中國官方的「中國新聞網」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援引戴耀華的研究指出：「目前我國每年因裝修污染引起上呼吸道感染而致死的兒童約有兩百一十萬，其中一百多萬五歲以下兒童的死因與室內空氣污染有關。」（註6）

上述消息被中國中央、地方各媒體以及醫療衛生、建築裝潢相關的網站廣泛轉載，引起社會不小的震動。一些媒體同時披露更多相關細節說，室內裝潢污染不僅導致兒童上呼吸道疾病致死，也引發兒童其他多種疾病致死。白血病是室內裝潢污染導致兒童致死的罪魁禍首之一。

據悉，北京兒童醫院小兒外科主任醫師臧晏半年來（二零零九年）有意識地在問診時，以詢問家長的方式直接調查發現，「近90％的小兒白血病患者家中，近期都曾經裝修過」。（註7）有報導引述流行病學統計數據說：「中國白血病的自然發病率為十分之三（萬人），每年約新增四萬名白血病患者，其中50％是兒童，而且以二至七歲的兒童居多。城市白血病患兒比例占30％。家庭裝修導致的室內環境污染，被認為是導致城市白血病患兒增多的主要原因」。（註8）

「中國室內裝飾協會環境監測中心主任宋廣生認為，室內環境污染對兒童健康傷害主要有五個方面：首先，誘發兒童的血液性疾病。醫學研究證明，環境污染已成為誘發白血病的主要原因；其次，增加兒童哮喘病發病率；第三，造成新生兒先天性異常；第四，引發新生兒心臟病；第五，使兒童的智力大大降低。」（註9）中國「光明網」二零零六年一月四日發表的陳文祥文章〈每年殺死兩百一十萬兒童！凶手何以逍遙〉指出：「豪華裝修中的甲醛和苯含量嚴重超標，可引起新生兒體質降低、染色體異常、甚至鼻咽癌。

高濃度的甲醛則對神經系統、免疫系統、肝臟等都有毒害。甲醛還有致畸、致癌作用，能凝固蛋白質，可引起鼻腔、口腔、鼻咽、皮膚和消化道的癌症。再說苯，長期吸入苯可導致牙齦出血、鼻出血、皮下出血點或紫癜，重者可出現再生障礙性貧血、全細胞減少等，甚至可引起各種類型的白血病。國際癌症研究中心已確認苯為人類致癌物。」（註10）苯的毒害通過母體，直抵嬰孩：「今年（二零零四年）年初，哈爾濱市劉先生的妻子做了人工流產，打出來的胎兒竟然是黑色。醫生猜測與結婚前的新房裝修有關。經過檢測，發現其室內空氣中苯系物超標二十倍。」（註11）計入二百一十萬（註12）。

■室內裝修污染致死成人：十一點一萬

「中國每年由室內空氣污染引起的死亡人數達十一點一萬人」，這是中國室內裝飾協會環境監測中心發布的統計數據。據《羊城晚報》二零零四年三月二十六日崔朝陽、羅穎、閆修彥、周樂瑞、瘐燕瓊，通訊員穗仁宣共同報導：當日在廣州召開的人民代表大會上，中科院院士鐘南山、越秀區區長馬鄂生在內的二十名市人大代表，當日聯名提交議案，呼籲「將室內空氣質量指標列入廣州市建築工程項目竣工驗收範圍的議案」。

中國室內裝飾協會環境監測中心發布的統計數據顯示，中國每年由室內空氣污染引起的死亡人數達十一點一萬人。（Getty Images）

這份呼籲案援引中國室內裝飾協會環境監測中心這一數據，說明中國室內裝修污染問題的嚴重性。據報導，這二十名人大代表中，有多位來自對建築室內環境污染現象最有發言權的醫學界、建築行業。（註13）此消息於當年（二零零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和七月三十日先後兩次被官方「人民網」轉載。（註14）

需要說明的是，這則關於室內裝修污染致死十一點一萬人的消息，並未直接說明受害者是成人。這是否意味著，這個數字與本文「環境污染」第一項「室內裝修污染致死」的兒童死亡數字重疊？

筆者的分析結論是否定的。原因是，首先，中國室內裝飾協會環境監測中心這項調查，其對象是「北京市辦公場所室內空氣」，檢測結果，也是依據對北京辦公室場所室內有害物質而計算的（註15）。辦公場所的室內活動者，主要是成人而不是兒童。顯然這裡的受害者應當是成人。

其次，兒童因室內裝修污染致死人數，經兒童衛生保健權威人士明確的估算（如上）為兩百一十萬，超過十一點一萬近十八點九倍。再此確定前提下，即便十一點一萬這個死亡人群中包括兒童，對於本文的計算而言，也沒有意義。

三，成人免疫力高於兒童，但不意味著室內污染對成人全然無害。在兩百一十萬兒童死於室內裝修污染的情況下，成人毫不受傷害，是不可能的。一定比例的成人致死在邏輯上是成立的。也就是說，無論多寡，中國社會肯定存在因室內裝修而亡的成人死亡現象。

第四，如果上述推論合理，那麼關鍵問題就在於：成人室內裝修污染致死人數與兒童致死人數比例是多少？或者成人因故年死亡究竟多少？這是一個有待調查的問題。

可以參考的資訊是，在解釋何故兒童成為室內裝修污染主要受害者的問題時，作為專家的瀋陽市健康教育所副所長徐守旗明確指出：「兒童的身體正在成長中，呼吸量按體重比成人高50％。」此其一，另一方面，「兒童有80％的時間生活在室內」，在室內生活時間較成人長（註16）。據此也許可以推測成人死於室內裝修污染的大概狀況。本文採取中國室內裝飾協會環境監測中心發布的統計數據，計入十一點一萬。（註17）

■食品污染致死：象徵性計入十萬

據李忠民依據胡星斗估計，「食品污染致死二百萬」指的是五歲以下兒童：「中國因食品污染導致五歲以下的兒童死亡應在兩百萬以上。估算：全世界因食物污染導致五歲以下兒童死亡達三百萬，按北京理工大學經濟學教授胡星斗〈可怕的死亡定律——中國人各種非正常死亡均占世界的70％以上〉計算，中國每年有兩百一十萬五歲以下的兒童因食物污染導致死亡。」（註18）這一數字雖然依據邏輯和常識推算，但是缺少統計學基礎，難以計入。

但是有兩項事實必須指出：第一，大量使用農藥導致食品污染和食源性疾病的現象，無論在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未得到有效控制。這是人類普遍的現象，中國不能例外。第二，在此基礎上，有三個理由可以推斷中國食物污染引發的中毒死亡比例，肯定高於發達國家。這三個理由是三個已經獲得確認的事實：

（一）依據二零零零年中國農業部對十四個經濟發達的省會城市的兩千一百一十個樣品檢測，發現中國在農藥（氮肥和農藥）單位面積的使用量方面，分別是世界平均水準的三倍和兩倍，由此造成種植業與養殖業的源頭污染。（註19）

（二）中國土地污染情況是世界之最，其後果已經引起國際社會嚴重關注（見本文下篇），加上農藥化肥污染，等於雪上加霜。嚴重的污染已經成為中國種植業和養殖業的特色，農業部的上述對十四個經濟發達的省會城市檢測發現，蔬菜中重金屬超標的占23％。（註20）

（三）另一個獨具中國特色的是有毒食品的製造：超量使用或濫用添加劑和非法添加物：如大量使用劇毒農藥噴灑蔬菜、水果，使用違禁激素（瘦肉精）餵豬；使用吊白塊增白麵粉；用稻草漚水兌色勾鹽當假冒醬油」（註21）、繼續使用已經遭到查處的三聚氰胺毒奶粉做原料生產有毒乳製品（註22）……，不勝枚舉。因此可以斷定，中國是食品污染中毒事件和致死率高發國家。

遭到查處的三聚氰胺毒奶粉曾引發中國眾多幼兒腎結石，儘管撻伐聲不斷，至今仍有廠商繼續使用三聚氰胺毒奶粉做原料生產有毒乳製品。（AFP）

事實也是如此。據衛生部統計，二十一世紀初中國食物中毒例數、人數、死亡人數有較大上升，僅二零零二年到二零零三年一年，重大食物中毒事件增長近兩倍（196.7％），中毒人數增長近一倍（80.7％），中毒致死人數增長近一倍半（134.1％）。（註23）

經驗證明，中國的土地污染、農藥施用量、有毒食品製造以及重大中毒、死亡事件並未得到有效控制，反而有增無減，按照這個發展速度，二零零三年至今八年過去，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據悉，中國雖有較健全的食物中毒報告系統，但還沒有健全的食源性疾病監測體系，故難以估計食源性疾病的發病情況。若說中國沒有食源性疾病致死問題，實在說不過去。統計報告顯示每年食物中毒數例約兩到四萬，專家估計則至少二十到四十萬。（註24）統計報告基本不能說明問題，專家估計則顯然按照世界平均水準過於保守。這裡姑且象徵性地計入十萬。等於開一個天窗，留待以後相關諮詢情況好轉後再做調整。（註25）

■空氣污染致死：計入三十萬

中國每年因空氣污染致死者六十九點四萬，居世界第一。這是世界銀行（The World Bank）二零零七年〈中國污染的代價．身體損害的經濟學評估〉（Cost of
Pollution in China．Economic Estimates of Physical
Damages）（註26）中的結論。這項研究囊括的時段是二零零七年前十到二十年期間。

世界銀行二零零七年〈中國污染的代價．身體損害的經濟學評估〉中表示，空氣污染致死人數近七十萬人，世界第一。（AFP）

二零零七年七月三日的英國《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註27）、美國之音（VOA）（註28）和英國廣播公司（BBC）（註29）（以及其他多家海外中外媒體）分別引述世界銀行這份報告指出：中國污染每年導致七十多萬人非正常死亡。美國之音引述說：其中空氣污染每年致死三十九點四萬，燃煤、食用油等室內空氣污染致死三十萬。

關於這一項，還有一個統計是六十五萬。（註30）查此署名為「易網探索Neopla編譯」，顯然是外來資料。文中明指，「這份來自世界衛生組織（WHO）的報告指出，每年大約有六十五萬六千名中國人死於室內或室外空氣污染引起的各種疾病。」此文發表時間是二零零七年七月十一日，同時發布了「部分全國大城市空氣質量預報」表格和一張來自國家環保總局的北京城市空氣污染圖片，發布時間恰恰在外電報導世衛組織《中國污染的代價》報告內容之後。因此，可以斷定此六十五萬之說，源自外電披露的這份報告的相關內容。

筆者查到了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這份報告英文原件，但是其中並未有污染致死人數的內容。誠如多家外電報導：依據中國環保局和衛生局的要求，世界銀行在公布這份報告之前，將這些內容刪除了。

有個問題是：這項內容計算的是室內外空氣污染的死亡，其中室內空氣污染致死三十萬，是否與上述室內裝修污染兒童與成人致死重疊？在沒有更詳細的諮詢的情況下回答這個問題，筆者認為關鍵在於區分室內不同的污染源和污染源的使用場地及地理位置。

中國統計方面，據專家和專業機構的報告，室內污染源集中於「豪華裝修」或「裝潢」的「建築材料」，這類污染源，具體地說是人造板材及製成的家具、牆紙、牆布、油漆、塗料等裝飾材料等。而世界銀行被刪除的相關內容（從美國之音的報導來看）中，污染源是「燃煤」、「食用油」等。從這不同污染源可以判斷致死人群的地域不同：用於裝潢的各類建築材料一般屬於大中城市和經濟發達地區的家庭和公司的室內。

白血病被認為是室內裝潢導致兒童死亡的一大殺手，近年來城市兒童白血病比例增加，已經引起廣泛注意。如「福建東南新聞網」在二零零六年以〈誰能拯救我們今生唯一的孩子〉為題，報導白血病患者面臨的遭遇時，其中小標題之一就是「城市兒童白血病增加」。（註31）

各大城市北京、青島、武漢、成都、濟南、蘇州借鑒上海的成功經驗，啟動或積極籌備少兒住院醫療互助金，與城市大量增加的白血病和其他污染導致的兒童疾病不無關係。而燃煤和食用油則一般屬於鄉鎮農村經濟不發達地區或貧窮地區的室內。據此，基本可以判斷，世界銀行關於中國室內空氣污染致死的數字三十萬，與中國專家和有關機構估計室內污染的致死數字兩百一十萬和十一點一萬，屬於不同地區不同人群，不是重複計算。計入三十萬。（註32）

■水污染致死：六點六萬

水污染死亡主要來自中國農村地區。「中國農村地區的水污染每年致使大約六萬六千人死於嚴重腹瀉、胃癌、肝癌和膀胱癌。」（註33）計入六點六萬。

■塵肺病致死：七千

超過全球塵肺病患者一半以上。最新統計來自二零零七年。《中國安全生產報》二零零七年四月二十六日〈讓礦工暢快地呼吸〉（註34）一文指出：「從地區分布看，我國採礦業集中的山西、四川、遼寧、湖南和江西五省塵肺病患病率最高，共二十四點二五八三萬例，占全國塵肺病病例總數的40.43％，每年因塵肺病死亡六千人至八千人。」計入七千。◇

甘肅天水人楊新閏十五歲，小學二年級後輟學隨父母到黑龍貴工業區，為一天賺十六元與礦石粉塵打交道。捂住眼睛卻無法捂住鼻子嘴。（盧廣攝於二零零五年四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