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奧運終於塵埃落地、曲終人散,志得意滿的當局大概覺得,八年的準備、傾全國之力的投入沒有白費,政府會覺得大有斬獲,也不再終日提心吊膽。在接踵而至的彈冠相慶和「國際友人」的讚揚和奉承聲中,國人需要反思的是,為甚麼漂亮的場館、好客的態度、甚至金牌第一、獎牌第二,都沒有贏得世界人民發自內心的欽佩。相反,國際社會在以「體操娃娃」事件為代表的國家機器力量的高度展現之中,對國人的品德投下了不可磨滅的懷疑。
失望vs.得意,價值觀的差異
興高采烈觀賞球賽、游泳比賽的布什政府官員會覺得奇怪,給老百姓一點點人權、不要那麼強烈的壓制自由,對中共政權來說,為甚麼就像登天一樣難,為甚麼他們就不曉得利用奧運的機會改善外界對其人權形象的看法?白宮感到失望,說在全世界都關注北京的時候,中國失去了、或者放棄了一次向外界顯示的機會。
白宮好心捧場之後的失望,和當局戰戰兢兢之後的自得,反映出的其實是中國社會和西方社會在世界觀、道德觀、和根本價值觀等許多方面的根本差異,反映出的是人們對專政體制下龐大國家權力的畏懼和渺小個人力量的無奈。
那天在家門口碰到一位美籍華人,他問我看奧運了嗎、喜歡哪些項目。我說喜歡那些展示道德力量的公平競爭,不喜歡從頭到尾的那些虛偽和造假。他說,那不是有戶口、護照的證據嘛。我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相信嗎?你真的相信政府的那些證據嗎?他不予回答,過了一會兒說,造了假又怎麼樣,又有誰能知道呢?我沒有說話,繼續看著他的眼睛,他呆了一會兒,欲言又止,隨後低下頭,掐滅了煙頭,悻悻然的走開了。
品德第一,為國爭光次之
就說體操運動員的年齡,如果肖恩‧約翰遜(Shawn
Johnson)的年齡出現問題,人們會從她的醫院出生證明、上小學、中學的登記、護照申請的原件、家庭報稅的表格,從其中任何地方和所有的資料中,輕易的進行查證。這其中,任何人、任何政府官員,不管是愛荷華的州長或者美國的總統,都沒有造假的可能,他們甚至沒有膽敢造假的念頭。當中共官員把他們的「證明文件」拿出來時,善良的人們就不屑於再去求證了。瞭解中國的人們會說,這個政權,把何可欣從父母、家人、到全體小學、中學的同學和老師全部都搬出來作證,他們都是做得到的。在這個時候,人們還有甚麼可說的呢?
那天在一個美國人的家裏,電視上正好在播放北京奧運的比賽,於是大家就順便聊起了那些優秀的運動員和他們的成就。說起邁克爾‧菲爾普斯(Michael
Phelps)連續奪得金牌,以及他以後成為名人、偶像、百萬富翁的後續故事。這位美國女士說,希望菲爾普斯是一個好人。她簡樸的回答讓我感到了震撼,我驚訝於她邏輯的簡單、思維的純潔。這裏沒有甚麼為國爭光、振興美國的氣概。對啊!菲爾普斯是否為國爭光、是否破了世界紀錄,這都不重要。如果他不是一個好人,而是撒謊、作惡、暴虐,以後錢多了,成為年青人的偶像、廣告商的最愛,因為他的媒體效應、名人效應,會坑害多少年輕人呢?
同一個世界下的千萬夢想
北京奧運是「舉國體制」的勝利,理智清醒的人們,看到張藝謀展示的萬人一劃、萬眾舉臂、數萬蒼生額頭塗血的駭人圖景,會立即意識到,同樣機械性的木偶、活著的兵俑的力量,如果用在其它的地方,用在藏人、法輪功、基督徒的身上,會是多麼的可怕,會出現人類甚麼樣的慘劇。宏偉巨製的開幕編排,在理性的思考之下,就全然沒有了任何美感。
北京奧運之前,我接受自由亞洲電臺的記者採訪,他問如何看待「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這個從中共某政治局常委口中正式向世界揭曉的口號。我當時回答說,從廣告和大眾傳播的角度看,這個商標有些語焉不詳。「同一個世界」是肯定的,甚麼人都逃不出我們這個地球村的世界;但「同一個夢想」呢?那就看人們怎麼看了。中國人解夢,有春夢、噩夢,甜夢、酣夢、還有黃粱美夢、南柯一夢。因為人們可能不知道主辦者的「夢想」是甚麼、他們做的是甚麼夢,如果不把你的夢境、夢中的期望告訴人們,誰知道你夢著甚麼呢?全世界七十億人,尤其是生活在自由世界的五十多億人,如果與你同床異夢怎麼辦?所以說,「同一個夢想」,還真不一定是那麼一回事兒。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人們說,北京奧運組織高度完美,卻在刻意掩蓋其虛構出來的和諧。奧運獎牌的質地,設計者號稱「金鑲玉」,卻讓人不由得想起六百多年前劉伯溫所描述的杭州「玉質而金色」的柑子。「燒餅歌」的作者劉伯溫在他的「賣柑者言」中,很形象的描述了戊子年七月在北京的這次奧運比賽。
杭州這個賣水果的人,「善藏柑,涉寒暑不潰,出之燁然,玉質而金色;剖其中,乾若敗絮。」人們在責問他時,他的回答更是絕妙,「世之為欺者不寡」,「峨大冠、托長紳者,坐高堂、騎大馬、醉醇醴而飫肥鮮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正是北京奧運幾百億美元的投入、封閉著的互聯網、拘捕起來的異議者、飽享聲色之樂的高堂人士、和鐵桶般保安下的京奧的真實寫照。
就像許多國人都不太喜歡的那位日本人說的那樣,「中國的問題,不是一場盛會掩飾得了的」「孩子上學靠募款的國家,也不可能是強國。」◇
北京奧運獎牌質地獨特,設計者號稱「金鑲玉」,但它卻讓人不由得想起六百多年前劉伯溫所描述的杭州「玉質而金色」的柑子。(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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