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第的厄爾南尼和唐人街的生意經
四月春假的時候,全家去了紐約曼哈頓的林肯中心,觀看了威爾第(Verdi)的歌劇《厄爾南尼》(Ernani),是由大都會歌劇院演出的。這個根據維克多‧雨果小說改編的歌劇,是又一個交織著情與仇、愛與恨、權力角逐與人性善惡的典型西方歌劇。看著嫉妒之心和心頭之惡如何摧毀了地位顯赫的王公、國家以及他們自己的世界,不免讓人感歎唏噓。
紐約曼哈頓中國城的遊行隊伍。
聽完歌劇,全家人對誰唱的最好各執一詞,有的喜歡男高音,有的喜歡女高音,有的不置可否。但最後我們一致同意,他們儘管都很優秀,都是大都會歌劇院的嘛,但看來都難望意大利男高音、歌王帕瓦羅蒂(Luciano
Pavarotti)之項背。據說帕瓦羅蒂一九六一年剛開始登臺演出時,有人告訴他要抓緊時間,因為歌劇只有十年的壽命。顯然,帕瓦羅蒂一個人,竟將歌劇的壽命延長了四十年。法國的一個文化部長也說,巴黎蓋巴士底歌劇院時,人們都說部長瘋了,歌劇已經死去,是帕瓦羅蒂把歌劇還給大眾、讓歌劇重生。
四十年過去了,帕瓦羅蒂也走了,歌劇還能不能繼續呢?今年看神韻演出,其中男高音洪鳴的歌唱令人驚喜而震撼,私下裏覺得其實力和潛力不亞於帕瓦羅蒂,以後他肯定是要脫穎而出、為世界廣為認知的。
《厄爾南尼》是威爾第作品中發表年代較早的一個,但它在歌劇中的地位並不很高,遠不如其《茶花女》、《阿伊達》等作品知名。有的文藝批評家認為是因為這齣戲太過淒涼、悲慘,讓人們害怕、躲避。這看來似乎有幾分道理。當注定了主人翁命運的號角不可避免的被吹響的時候,觀眾席上的人們都不禁毛骨悚然,慨嘆著仇恨的巨大破壞力。
話說回來,那天的歌劇晚上七點半開始,我們就盤算著六點半之前在附近吃晚飯,然後才去看戲。吃甚麼呢?林肯中心在曼哈頓上城,靠近中央公園的西南角。紐約的朋友推薦了曼哈頓唐人街的一家餐館,而這家餐館正好在劇院附近有家分店,於是我們決定前往一嚐究竟。他們的上海菜很不錯,味道也很道地。由於對他們的菜色及口味十分滿意,離開紐約之前,我們又去他們在曼哈頓下城唐人街的本店,再品嚐了一次。
本店和分店比較,菜式、味道都差不多,但價錢上分店比本店貴了四、五成。這也難怪,七大道、近中央公園那個地方,租金、地價肯定要比唐人街高很多。買單的時候不禁琢磨,要想在較不花錢的情況下又能吃得地道、愉快,還得去唐人街的中餐館,這應該也是外地到紐約去的人們普遍的想法。但遺憾的是,這個觀念居然在看歌劇僅僅一個月,在目睹五月的一場街頭鬧劇之時,就迅速的發生了轉變。
曼哈頓唐人街的餐館老闆,對那些在紐約街頭經常舉行的各種各樣遊行,尤其是在中國城進行的遊行,應該是無任歡迎的,因為遊行人士散去之後,都會飢腸轆轆的湧進上百家的中餐館裏,成為餐館老闆和僱員的衣食父母。
五月底在曼哈頓街頭,退黨中心舉辦的遊行與過去三、四年的集會遊行沒有甚麼不同。但人們立即注意到,大量的地痞流氓夾雜在餐館門前觀看遊行的大廚、掌杓、和洗碗的新移民之間;細心的人們觀察到,一種被煽動的仇恨充斥在本來飄溢著菜香的街頭;更細心人會注意到,和平表達意願的幾千名遊行者在經受辱罵和嘲笑之後,遊行結束時,沒有像往常那樣有心情去中餐館用餐,而是帶著遺憾的表情離開了充滿敵意和仇恨的唐人街。
這實在是很可惜,如果說一天丟掉五千人的生意,相信任何生意人都不樂見於此,但現實中還真有人照此辦理。對唐人街的新老移民們來說,餐館是他們的飯碗,然而,是甚麼東西在砸他們的飯碗呢?中國人的老祖宗早就告訴我們,要「和氣生財」,要積德、不要損德,看來就是有人不相信,還有人在煽動仇恨,要別人也不相信祖先的古訓。
美國主流社會的一般民眾,本來就不喜歡中國城的髒和亂,只是因為實在太喜歡中國菜了,也喜歡文化的多樣性,才會時不時的光顧那裏。現在從政府到民間人們都知道了,唐人街是個排斥美國社會文明中最基本的自由權力,排斥信仰和意見不同的人士,吐口水、罵人、丟瓶子甚至暴力攻擊橫行的地方。從今以後,人們還會像以往那樣愉快的光顧這裏嗎?
歌劇《厄爾南尼》告訴人們仇恨巨大的、破壞性的力量;五月末那個星期天紐約唐人街那齣醜陋的街頭鬧劇則提醒人們,仇恨和煽動仇恨,不光要人們付出道德上的代價,還有物質上的成本。在邪惡的蠱惑之下,有人愣是把一本生意經給念錯了、念歪了,這可不是美國社會華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