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妍是在沿海外企工作的時候。一天,辦公室新來了一位年輕女孩,據說是董事長從江蘇省某人才市場上招來的大學生,外語系畢業的。蘇杭以出美女著稱,妍雖然不屬於特別漂亮的那類,但一米六幾的個子,眉清目秀,鼻樑上一幅金邊眼鏡,加上文雅的氣質,溫柔的話語,整體給人的感覺比較醒目。
辦公室裏的一些同事對她很不友好,組長把她視為一大威脅,怕她受到重用,將來會取代自己的位置。董事長公然包養著一個情婦,由於怕失寵,所以在辦公室裏安插著自己的心腹。從大家的緊張情形,才知道董事長招她來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為達到將她發展成另外一個高級情婦。
她最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裏人際關係怎麼會這麼緊張。經我和盤托出,她才恍然大悟。我說不要給董事長做情婦,憑自己的能力奮鬥,她贊同。因此,我成了她在公司裏唯一的一位掏心窩的朋友。
在我看來,她是屬於窮講究的那一類人,天天做面膜,有耐心用電燙斗熨絲綢長裙。她的宿舍就在我的隔壁,抬腳就到。因為房間比較小,大家一般習慣了坐床。第一次我隨意的坐了她的床,她大聲的驚叫,嚇了我一跳。經她解釋,才知道她有潔癖,而且最忌諱別人坐她的床。但她天天到我的房間裏隨便坐我的床,我從來不抗議。
她拿出另外一個備用的很別致的眼鏡要我猜值多少錢,我猜來猜去,才知道幾乎相當於自己兩個月的工資。我不解不就一個近視眼鏡,有必要這麼奢侈嗎。「知道我這個錢夾值多少錢嗎?」她又問,我懶得猜。她家據說靠上海市比較近,所以她提到她們那裏的時候,前面總喜歡冠上「我們上海」,她的這些行為被我笑為「虛榮」、「虛偽」。「天哪,我變得又『虛榮』又『虛偽』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媽和你敢這樣當面批評我。我媽每次說我的時候,我氣呼呼的起身就往房間走,我媽跟在後面嘮叨說:每次說她,她就把那門『呯』的一下關上……就在我媽『呯』字剛說出口的同時,我把房門『呯』的碰攏關上了。」她笑著說起過去。我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沒想到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會有這麼高。
「你多可愛,每天早上早起用電熱杯煲粥給我吃。上班鈴一響,我們拚命朝公司大門口跑,你拿把梳子跟在後面,邊跑邊替我梳頭發,像一個關懷備至的保姆。」妍笑著說。我被恩准坐她的床。一次,她跑到我的床上笑鬧的時候,我推著她壓壞了她曾經炫耀的那只價格不菲的眼鏡,她一點也沒有生氣。她跟我說話時,習慣性的揚起眉毛,像唱歌一樣的說著家鄉味的普通話「妹妹呀……」,以此為開場白。
逛街是她的最大愛好,她是樂此不疲,但看得多買得少,每次還非得拉上我捨命陪君子。我是不太愛閒逛的那種人,除非缺衣服少什麼的了,必須完成購買任務才會去逛街。為了調動我的積極性,她不惜以請吃肯德雞什麼的引誘我。我一般都是自覺的實行AA制,這次她請,下次我請,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她常常一邊撥著時裝店裏打折的時裝,一邊說:「我發現自己變庸俗了。」
她屬於天生五音不全的那種人,唱卡拉ok跑調跑得特離譜,有時在隔壁同事那唱歌,過後有人問那天是誰唱歌那麼走調?我們還常常自費到外面的卡拉ok廳去唱,折磨他人的耳朵。最開心的是夏天,每晚我們都要買上一隻大西瓜,一剖兩半,然後端上兩把椅子爬上樓頂天臺,一人拿把小湯勺,邊剜著西瓜吃邊侃大山。最後,肚子撐得漲鼓鼓的,心滿意足的把西瓜皮往欄杆上一扣,像極了土著食人族擺放的頭骨。
到了發薪水的日子,她拿著和一般文員差不多的工資,只有老董當初承諾的二分之一都不到,老董當初許諾的職位,以及給報飛機票,一樣都沒有兌現,老董用經濟來要脅她主動投懷送抱。她一直在老董面前裝糊塗,背後又特別憤怒老董對她的種種欺騙,說有一天離開公司的時候,她一定要用語言好好的刺激一下這個無恥的騙子,後來事實證明她做到了。我勸她先忍著點兒,現在對這裏人生地不熟的,等腳跟站穩了,有合適的實機就跳槽。她同意我的觀點。
由於我的一個建議,星期天還不得不帶著她去深圳找工作、面試,自己對那個城市也不太熟悉,卻自告奮勇的帶路。有時上了公共汽車才知道方向乘反了,只好到下一站下車,再坐回去。最窘的一次是陪她到一家位於摩天大樓內的公司裏面試,面試完畢後準備回去,進到電梯裏找不到一樓的按鈕,所有按鈕全是兩位數的,弄得我們倆上上下下的懸在半空中,半天著不了地,又一個人沒見到,心裏急得不知怎麼才好。最後,才在樓層的角落裏找到單數字的電梯。
一天, 陪她到話吧給家裏打長途電話。她嘰裏呱啦的說著我聽不懂的家鄉話,只有一句似懂非懂,猜測大概是我認識了一個小姑娘,和我關係特別好。像她這樣溫室裏的花朵,孤身一人在外闖蕩,家人肯定很擔心。她說她屈尊到這裏來打工,主要因為失戀的緣故。她與前男友是大學裏的校友,據說那個男孩有香港電影明星張智霖那麼帥,本來倆人挺般配的,後來,她發現對方對自己不忠,腳踏兩隻船,於是毅然決然的和他分了手。南下打工是為了遠離傷心地,悄悄的療情傷。
後來,我回到了家鄉。但我們常常在電話裏聊個沒完。妍利用休假,堅持不懈的去深圳市內謀職,後來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和她學的專業很對口,而且很受重用,還被派到國外出差。她給我寄來了一張近照,照片上的她形象大變,我記憶中的馬尾辮已蕩然無存,換作了幹練的短髮,照片背後寫著「德國慕尼克」。
一次, 她在電話裏告訴我她有了心儀的白馬王子了,我替她分享高興。
當我開始修煉法輪功以後,覺得這功太好了,迫不及待的告訴給散居全國各地曾經的那些同事們。我興奮的跟妍談起,她卻當頭給我潑了一盆冷水,說那是迷信。我說這可不是迷信,我是親身實踐過的,那書寫得特別好,我寄本書給你看。沒想到她一口回絕了說不看,叫我也不要練了,否則要跟我絕交。她的威脅我從來不當回事,她從來是說到做不到的。想想也是,從小到大思想裏都被強灌進無神論的東西,將那些虔誠信仰人士視為搞迷信,如果沒有親身見證,我的思想也跟妍一樣。
一九九九年「七二零」,當局開始打壓法輪功,我和全國千千萬萬的法輪學員一樣,人生來了個大逆轉,日子開始充滿了苦難和磨折,多次被非法關押、被勞教。勞教期滿後,我回到了家。一日,翻到妍的照片,按她留給我的她家的電話號碼撥號,卻聽到語音提示這個號碼不存在。我堅持不懈的撥,我曾經打通過的,因為在外跳槽是很尋常的,找不到她最新的位址和電話,我就會打到她家去問,但仍然提示號碼不存在,只好作罷。我猜想可能她家搬新房子了吧,電話也換了,世事真是無常。
在警察不斷的騷擾、迫害下,我離開了家,常年在外漂泊。十年裏,我和妍之間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從此音書兩不聞。
春風又吹綠了江南,小橋、流水、楊柳岸,如詩如畫的美境令人神往,腦海裏有時會不經意的想起妍,那個透著水鄉靈秀之氣的摯友。猜想她應該早就結婚了吧,和丈夫應該很恩愛,她的孩子應該不小了吧。她現在是定居老家還是深圳呢?我更大膽的猜想她最好移居國外,在西方民主社會裏,呼吸著自由的空氣,蕩盡頭腦中中共強加的無神論糟粕,找回真正的自己。我最希望她能看到全世界有一百多個國家都在公開修煉法輪功;希望她能看到國外法輪功學員盛大的集體煉功場面;看到聲勢浩大的慶祝七千萬中國民眾退出中共的大遊行、集會。
久違的摯友,今朝綠的江南岸邊是否有你的身影?無論你在何方,記得偷閒到野外吹吹風。願春風吹動你的髮梢,願春天已走入你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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