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Time:06:05。荊西區河邊。
(一群混混或坐或站或蹲,都盯著雷松戰)
雷松戰:醜話說在前頭,不要把事情搞大。目的只有一個,不要讓那些村民鬧事。有問題沒有?
某混混:雷哥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
某混混:萬一那些刁民打我們怎麼辦?
雷松戰:你他媽沒長手腳啊?都有砍刀嗎?
某混混:我們幾個沒有。
雷松戰:把鋼管帶上。記得藏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露。
某混混:條子管不管?
雷松戰:管個屁,巴不得呢。出發吧!
(約80人搭坐在十餘輛長安車裡,往雙弘村方向開去)
6.Time:06:57。雙弘村三組。
(陳菊蓉起床熱飯,想給丈夫章群力打個電話,可又想起章群力對他的囑咐,遂放下電話筒。黃登興起床,坐在門檻抽煙。任子鵬在村口商店的籐椅上酣睡著,四個村民仍在興致勃勃地打著麻將,贏的還想再贏一些,輸的想把輸了的錢贏回來。董雲斌在治安隊裡睡熟了。董雲升和賀志銘起床活動活動,董雲升打電話叫飯館送早飯過來。馬富華起床刷牙,馬江威還趴在床上睡著,電視和DVD影碟機沒關,正放著三級片壓縮碟《陳寶蓮色情電影集》。整個雙弘村三組,沉浸在一片平靜之中,薄霧籠罩,雞鳴聲聲。突然,員警、武警、混混,紛紛趕到,人們以為在做夢)
孟青彪(走進雙弘村廣播室):雙弘村的村民們,我是普溪鎮黨委書記孟青彪。從現在開始,我限令雙弘村三組的所有村民在今天下午兩點以前,全部搬遷到政府安排的安置房裡。荊南區公安分局已經下令,推地、拆遷任務由武警部隊負責完成。請村民們理解政府,遵守紀律,遵守秩序,不要煽動鬧事,不要阻擋武警。任何阻擋的人,將視為擾亂秩序,我們發現一個就會抓捕一個。我們將依法給予所有村民以合理的補償,請村民們相信政府,不要受少數別有用心的人挑唆。我以鎮黨委書記的名義擔保,村民們的補償、安置等要求,我們都會一一妥善解決。
(整個村動起來了。人們紛紛問:「武警在哪裡?」人群陸陸續續湧向武警。員警拿著喇叭喊話:「請大家趕快回去搬東西!政府提供車輛!」有老人哭著對武警喊:「你們不要相信他們!不要相信他們!」)
任子鵬(爬向一處高坡,站著):武警兄弟們,你們想一想,你們是為誰當兵?你們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你們是老百姓的子弟兵,不要給那些腐敗分子當槍使。我是雙弘村的村民,我了解政府想幹什麼,他們想強行推地,用你們這些拿著槍的人對準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人。你們忍得下心嗎?
孟青彪:任子鵬!你亂叫什麼?把他銬走!
(幾名員警衝向任子鵬,任子鵬激烈掙扎)
任子鵬:姓孟的,雙弘村所有的村民都不會放過你,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我要跟你鬥爭到底!
孟青彪:瘋子!都是他媽的瘋子!刁民!暴民!銬走!
(武警莊嚴挺立,面無表情。員警和混混走向各家各戶,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村民迅速回到各自家中,不得已只有配合)
一個老太太(坐在地上哭著):蒼天啊!日本鬼子進村了!這是什麼世道啊!要逼死人啦!
(整個雙弘村一片混亂,哭聲、喊聲、罵聲混成一片)
陳菊蓉(把菜刀架在脖子上):你們如果敢進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混混不敢動)
員警(拿出對講機喊話):鄒所長,多帶幾個人過來,章群力的老婆要尋死。
鄒思坤(對講機裡的聲音):那就讓她死!這種潑婦,死了活該!
(員警走過去奪刀,陳菊蓉後退幾步,撞在板凳上,跌倒,菜刀在脖子上深深地割了一刀。員警趕緊把人送出門外,人群側目)
村民甲:員警殺人了!員警殺人了!打死狗日的!
(幾個村民提起扁擔,衝向未擠上車的員警。將員警打翻在地,猛砍員警的頭部。那員警未來得及反抗,就被打暈了,大腦流血。幾個混混當沒看見,躲閃開,又走向另一家)
村民乙:我認得這個人,這是史維洋,派出所的。
(倒在地上的史維洋,他的對講機傳出鄒思坤的聲音:「史維洋!史維洋!」村民把對講機拿在手裡,狠狠砸在地上,摔爛)
鄒思坤:快!史維洋出事了。你們幾個,跟我來。
(武警挺立不動)
鄒思坤:沒聽見啊?我叫你們幾個跟我來!
(武警仍然挺立不動。孟青彪看在眼裡,極其無奈)
孟青彪(撥魏邦華辦公室電話):魏局長,你到底來不來?村民殺員警了。你的部隊是什麼材料構成的?我們調不動!
魏邦華:把電話交給隊長。
孟青彪:誰是隊長?魏局長有話。
中年武警(站出隊伍):請首長指示!
魏邦華:遵守部隊紀律,任何人不要擅離職守,下午兩點執行任務。
中年武警:是!
孟青彪:魏局長說什麼?你啞巴了?我問你他跟你說了什麼?
中年武警(面向武警):立正!向右轉!齊步走!
(武警走向公路邊,全部原地休息。一切車輛,開往在公路邊停下)
孟青彪(自言自語):魏邦華,這個狗日的叛徒!
7.Time:08:29。荊西區地下賭場。
(范寧臣帶著馮雪剛,衝進馮雪璐的辦公室,竇明婕被嚇到。馮雪剛示意:「你出去!」竇明婕離開。馮雪璐看見范寧臣,突然眼睛一亮)
馮雪璐:老公!
范寧臣: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是嫌中國的法西斯還不夠嗎?為什麼要突然襲擊雙弘村?你就那麼愛錢嗎?
馮雪璐:我們不要一見面就吵,好不好?那塊地是我要做大型超市和樓盤用的,我們不要,別人一樣會要。我們不派人,政府照樣會派人。現在不推,以後終究還是要推的。
范寧臣:你大概忘了,只要利潤超過成本的兩倍,這個世界就會爆發戰爭。你想死在哪裡?
馮雪璐:范寧臣!我好言好語跟你講,你根本就不聽。你自己也是商人,說這些話你不覺得害臊嗎?你的錢從哪裡來的?
范寧臣:我做的是啤酒,是香煙,是礦泉水,是衣服,是電子,是汽車配件,我不像你,叫人賭,叫人嫖。
馮雪璐:你太過分了!你居然當著我弟弟的面這樣說我。當初,是誰供你留學?是誰讓你走到今天?忘啦?我是你的什麼人?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出氣筒。我做大型超市,又侵犯了你什麼?
范寧臣:你在侵犯你自己!你不顧及底層的怒火,你在走向犯罪!請你立刻把雷松戰他們叫回來,立刻!
馮雪璐:你以為雷松戰聽你的話嗎?你以為政府因為你的仁慈,就能答應雙弘村村民的要求嗎?你以為中國的商人都只能像你這樣,社會才能進步嗎?你到底睡醒沒有?這就是中國的市場!
范寧臣:去XX的市場!你這叫強盜,這叫侵略。你把政府當什麼?你就是它的尿壺啊,用你的時候拿出來尿尿,不用你的時候把你扔在床底下。這也叫市場?這是八國聯軍瓜分中國。
馮雪璐:不要拿你那些大道理來壓我!最起碼,你不能辜負我和我母親。
范寧臣:你也不要把我的過去當成是你家族的功勞!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你這種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我是實業救國的人。我們走的是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馮雪璐:哼!實業救國,你救誰了?鴻興公司拿了多少錢出來?可是又有多少錢給了村民?你養肥了那些貪官,而那些貪官還要不斷把你吃下去,你不也是這些罪惡的幫兇嗎?如果你真的要救國,那你乾脆直接跟村民談啊,不要顧及什麼法律,直接出高價把土地買了,塞一大堆錢給村民。你敢嗎?
馮雪剛:姐,算了,不要吵了。
馮雪璐:屁話!你自己的主見呢?
馮雪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范寧臣:你出的是多少錢一畝?
馮雪璐:60萬/畝,50畝。
范寧臣:把價壓下來,50萬/畝。你如果壓不下來,我去找柳月玲。你拿出500萬來,安撫雙弘村三組的村民。
馮雪璐:別忘了,我是買那塊地的獨立法人,你不是。憑什麼讓我來做這種事?我既要當李嘉城,又要當胡錦濤啊?你的鴻豐公司為什麼不招雙弘村的人?他們不懂技術可以學啊。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的人是你。
范寧臣: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文革就是這樣的,總有一天他們會造我的反。
馮雪璐:原來你也害怕嘛!那你憑什麼要充好人呢?范寧臣,我突然覺得你這個人好矛盾,好反常,一邊正義凜然地譴責中國的法西斯,一邊又不敢正視民憤問題。
范寧臣:我不是神,我只是人。
馮雪璐:我也是啊!所以我們就扯平了嘛。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不干涉我,我也不干涉你,我有我的方式,你有你的方式。如果你覺得沒有安全感,你也可以投靠政府,投靠黑道。
范寧臣:我投靠民間!
馮雪璐:哈哈,真是天方夜譚!沒有槍,沒有權,沒有錢,一盤散沙,你能依靠誰?你想當河北的孫大午嗎?再說了,你這也叫投靠民間嗎?除非中國廢除一黨專政,否則你只能向共產黨低頭,你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面對現實吧,你這個幼稚、偏執、自負的人。
范寧臣:總有一天,這個世道是會改變的。
馮雪璐:可是槍、權、錢永遠都在你頭頂上壓著你,你翻不了身。
(范寧臣接到李亞嵐電話)
李亞嵐:范總,公司油庫爆炸了!
8.Time:08:54。鴻興公司油庫。
(整個油庫上空濃煙滾滾,空氣中也有著濃重的汽油味。火勢兇猛,油庫已經成了火葬場,幾個人被燃燒的汽油當場火化,且沒有骨頭可撈。范寧臣坐上車,撥打李亞嵐電話)
范寧臣:有幾噸汽油?
李亞嵐:6.5噸。
范寧臣:來人了嗎?
李亞嵐:我們公司滅不住,消防車還在路上。
范寧臣:誰幹的?
李亞嵐:還不清楚。現在只知道死了8個人,被燒傷了22個人,都已經送上了車。
范寧臣:都是公司的人嗎?
李亞嵐:無法辨認。
范寧臣:報應來得這麼快!
李亞嵐:范總,武警部隊來了。
范寧臣:他們本來就在那裡。
(整個普溪鎮都慌了,大火騰空而起,離鴻興公司較近的人趕緊撤離。正在雙弘村強制動員搬遷的員警紛紛跑出雙弘村,將看熱鬧的人一一推開。混混們趕緊離開,希望避開記者的鏡頭。代鎮長余海寬看著大火,直抹眼淚,滿臉無奈)
孟青彪:完了!完了!我完了!(打電話給魏邦華)魏局長,鴻興公司起大火了,油庫爆炸了!
魏邦華:我知道。
孟青彪:是鴻興公司的油庫爆炸了!
魏邦華:部隊不是去滅火了嗎?這種事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孟青彪:這一下我這個鎮委書記肯定是當不長了,要問責下課的。
魏邦華:這又不是我的事情,我能幫什麼忙?
孟青彪:我要是丟了官,你也跑不掉。
魏邦華:跟我有什麼相干?出狀況了,我派人滅火,我是功臣,你不是。
孟青彪:這都是他媽誰幹的?太損了。
魏邦華:萬一是意外呢?
(大火被逐漸滅小,消防車趕到時,火勢已等同於一棟普通樓房起火的小規模火災。人們紛紛譴責消防隊來得太遲。雙弘村三組的人一一走向火災現場圍觀,每個人都在想:「今天,到底還要不要推地、拆遷?」唯一的僥倖心理,因這突然的火災,變得重要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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