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之:社會潰敗源於兩套話語體系不相容

陳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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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31日訊】1

中國人的人格是撕裂的,善良與邪惡,正直正派與奸詐虛偽,積德行善與缺德作惡,狂躁暴烈與中庸平和,利他主義與極端個人主義,奴顏婢膝與無政府主義等截然對立的品性往往糾纏在同一個靈魂之中。靈魂不是遊蕩在空茫茫大地上的孤魂怨鬼,它們終將要彼此相遇。問題是你不知道此靈魂會以何種品性與彼靈魂的何種品性發生踫撞,不知道人與人之間會在什麼問題上產生對立和衝突,結果我們看到眼前這個世界出現了大面積的人性扭曲、良心泯滅和道德畸變……有人用「社會潰敗」來形容,我認為是準確的。

「社會潰敗」是一種綜合判斷,它涵蓋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方面,簡括說來是社會失去正義的品格,政治成為少數人的遊戲,經濟被強勢集團壟斷和掠奪,民眾失去選擇和發展的自由。表現在社會層面,真善美被欺淩和侮辱,只能躲藏在一隅可憐地悲泣,假惡醜卻甚囂塵上,在任何領域任何人群中像瘟疫一樣蔓延,人們稚嫩的心靈失去最後庇護所,被風霜雨雪摧殘和蹂躪,活著已經成為極為勞累的事情,有人乾脆以殺人和自殺的方式來尋求解脫,沒有勇氣尋求解脫的人則苟延殘喘,不得不把缺德和不義作為維護生存的手段,到處都是喧囂,到處都是憤懣,到處都是哀吟……這種可怕景象既為我們在與他人相處中被體驗到,也為我們內心狀態所證實。

最近又有傳言——所謂傳言,就是不能在黨和國家喉舌、肩負意識形態宣傳職能的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公佈並被討論的東西——中國每年流入各大飯店、餐館的地溝油達300萬噸之多,我們平時作為奢侈行為的家庭和朋友聚餐,實際上是在興高采烈地吃比砒霜還要毒百倍的東西;而前幾天福建省一個兇犯揮刀殺死8個無辜小學生的慘劇,則再一次以令人髮指的方式提醒我們,以人性扭曲、道德畸變、良心泯滅為標識的社會潰敗到了何種可怕的程度!

有學者痛心疾首:「中國已經國之不國。」

一個號稱實行人類最先進社會制度的國家,為什麼到處都是猖獗的腐敗?為什麼政府肆無忌彈地拆除民眾房屋而無人能夠問責無人能夠阻止?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為什麼蔓延著如此觸目驚心的社會罪惡?從來被認為勤勞善良樸素正直的中國人民,為什麼竟然如同日本皇軍所言「良心大大地壞了」,某些方面甚至把「缺德」和「殘忍」發展到了人類所能想像的極致?很多人都在尋找答案,有人認為這是人類精神生活的普遍規律或者說現象,不值得大驚小怪;有人則歸結為中國文化中的有毒因素,認為兩千多年來的專制主義造就了特殊的國民,人格「撕裂」是國民對生存條件做出的被動適應;還有人認為長期以來中國社會缺少中間等級,很難建立起健全的人文環境,等等。

或許都有一定道理,然而所有這些說法都無法解釋我們內心深處的疑惑。

必須正視,就「撕裂」程度而言,1949年至今凡六十年,毫無疑問是歷史最嚴重時期,即使在黑暗年代也沒有出現如此大面積的人性扭曲、道德畸變、良心泯滅,基本上可以認為,我們所面臨的社會潰敗是「輝煌六十年」之結果——這種潰敗與傳統社會文化無幹,如果對中國傳統文化稍有瞭解,你就會從典籍和民俗中感受到寬容、善良和美好;就普遍人性而言,中國人也和世界上其他人種一樣,不可避免會在內心深處寄寓著某些獸性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如此集中地在一個地域、一個歷史時期爆發成為社會顯態,必定有這個社會獨有的原因。這就好比人的健康狀態,病怏怏、小臉兒蠟黃的人和紅光滿面、活蹦亂跳的人一定具有使他們成為各自樣子的內在原因,這種原因深藏於肌體內部,從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

現在我們就把表面看不出來的東西挖掘出來,看一下究竟是什麼東西。

2

六十年來,執政者就像週期發作的精神病人一樣,一個勁兒折騰,沒有一刻停歇,從解放初期「‘三反’‘五反’運動」到大規模「‘工商業改造’運動」,從1957年「反右派鬥爭」到1958年「‘大躍進’運動」,從六十年代「‘社教’運動」到「文化大革命運動」,從1987年「‘清除資產階級精神污染’運動」到1989年以極端方式平息「天安門事件」……有心人做過統計,半個多世紀裏,中國單是被冠以名稱的政治運動就多達一百餘次,這些政治運動都被宣傳為關乎人民福祉,關乎黨和國家的前途命運,不搞這些政治運動人民就會「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就會「亡黨亡國」……凡是經歷過政治運動的人都知道,這種宣傳全部是國家機器製造出來的意識形態謊言,恰恰是這些政治運動直接導致了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持續地製造著「亡黨亡國」的危險。

六十年來,從白髮蒼蒼的老人到牙牙學語的娃娃,都被這種無所不在的意識形態謊言裹挾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中國人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被浸泡到了虛假的政治液體之中,與之相對應的是權力掠奪一天也沒有停止,民脂民膏就在權力者「為人民服務」和「情為民所繫,利為民所謀,權為民所用」的高調喧嚷中被抽取為少數人的財富,巨大的社會不公在政治、經濟、文化領域以極端的形式顯現。

你只要稍稍關注一下網絡輿情,就會發現人們對意識形態謊言遮蔽下的社會罪惡已經忍無可忍,譴責聲討鋪天蓋地,但是,改變什麼了嗎?什麼也沒有改變!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人民的血汗只是一種廉價的潤滑油,只能使它複雜的結構更加堅固,運轉得更加順滑。看一下1949年10月1日到今天的人民日報,你就會知道冠冕堂皇的意識形態喧嚷包藏著多少謊言多少無知多少狂妄!

就是這份人民日報,大躍進時期不是曾經有糧食畝產1萬斤的報道嗎?文化大革命期間不是曾經刊載過很多「世界人民熱愛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新聞照片嗎?不是曾經用通欄標題向對外界一無所知的人民通告「毛主席是世界人民心中的紅太陽」嗎?不是曾經把企業改制導致無數工人頃刻間成為無產者說成「改革開放取得的偉大成績」嗎?不是還在想方設法遮掩權力資本用黑社會方式瘋狂掠奪土地、強拆民眾房屋造成的一系列血腥罪行嗎?

被譽為「俄羅斯良心」的作家索爾仁尼琴針對蘇聯社會說過這樣一句令人警醒的話:謊言是這個國家的支柱。索爾任尼琴說的難道只是蘇聯嗎?不,他概括的是所有不正派國家,概括的是所有國家權力並非來自人民用普選的方式授予的國家,概括的是所有被龐大特殊利益集團挾持的國家,概括的是所有失去民間社會、人民作為個體直接面對強大的專制機器威脅和轄制的國家。

我不願意說我的祖國就是這樣的國家,但是從人民日報等宣傳媒體六十年所作所為來看,我們不得不痛苦地接受這樣一個事實:說謊是被國家操縱的所有宣傳機器的本能,我們看到的聽到的全部是謊言,赤裸裸的謊言。

這就是說,政府與民眾始終在用兩套話語進行觀念表達,一種是政府通過它所控制的全部輿論工具製造並不存在的「第二種現實」,它強大而專橫,人作為個體根本無法抗拒,你只能違心地承認它,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得到安全;另一種是民眾在至愛親朋中、在日記裏、在網絡上表達他們的觀感。這兩套話語體系彼此風馬牛不相及,完全不相容,甚至可以說處在尖銳對立狀態。有人說:「如果政府出面闢謠說某件事沒有發生,我就會認為那件事確實發生了。」還有人說︰「人民日報只有日期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正是這種不相容和對立的鮮明寫照。

當社會黑暗被政府冠冕堂皇地表述為社會光明的時候,當巨大的天災人禍被政府迴避和遮掩,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時候,當一個人認為生活在被謊言浸淫的世界裏,所謂「真善美」只是愚弄人的咒符的時候,當政府謊言和社會欺詐成為人無法擺脫的人生困局的時候……你還能指望人在精神上站立多久?當人由於無力堅守而轟然倒地的時候,人性扭曲、道德畸變、良心泯滅乃至於社會全面潰敗,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也許有人會說:「陳行之先生,絕對了,你說的有點兒絕對了。」

我不這樣認為。

讓我們用數據來說話。

3

經常上網的人都知道,數據很多,很多很多,這些數據在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和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它只存在於民眾的話語體系之中,我這裏列出的就是從網上信手拈來的幾組數據,它們彼此之間沒有邏輯關聯。

其一,把國民工資收入加在一起佔國家GDP的比重,歐美國家達到55%,南美國家達到38%,非洲國家達到20%,而我們中國是8%。中國人最低年收入不到世界平均水準的15%,全球排名第159位,中國工人的最低工資甚至排在32個非洲國家之後。

其二,聯合國《2005年人類發展報告》顯示,中國目前的基尼系數為0.45,已經超過0.4的貧富差距國際警戒線,與之相對比,日本的基尼指數為0.25,歐洲為0.32,印度為0.33。聯合國和世界銀行公佈數據顯示,以每天消費1美元極度貧困線標準衡量,2004年中國赤貧人口達到2億,占全國人口的15%;實際上中國2億人平均每天消費僅為0.42美元,相當於3.6元人民幣;2007年,中國每人每天平均消費不足2美元(即7.2元人民幣)的貧困人口達到4.3億,佔全國人口的32%。

其三,2009年中國政府稅收將突破60,000億,相當於13億國民每人給政府納稅4,615元,平均以每戶4人計算,相當於每個家庭納稅1萬8,461元。除此之外,政府還通過土地轉讓費、過路費、養路費等各種形式收費汲取不少於60,000億的民間財富,兩者相加達到120,000億,相當於13億國民每人給政府奉獻超過9,230元,以每戶平均4個人計算,相當於每個家庭奉獻3萬6,923元。

其四,據《遠東經濟評論》2007年第4期報道:至2006年3月底,中國內地私人擁有財產(不包括在境外、外國的財產)超過5,000萬元以上有2萬7,310人,超過1億元以上有3,220人。超過1億元以上者,有2,932人(超過90%)高幹子女,他們擁有資產20,450餘億元,也就是說,中國三千名高幹子弟擁有的資產達到20,000億人民幣,平均每人6.7億元。5個最重要的工業領域——金融、外貿、地產、大型工程、安全業,85%-90%的核心職位掌握在高幹子女手中,截至2005年底,僅海外高幹子女親屬經營的中國進出口貿易每年就達1千多億美元,擁有財產6千億美元以上,海外定居的高幹親屬超過100萬,其中高幹配偶子女20多萬人。中國有一百三十一萬個縣、團級以上幹部,這些人及其家屬佔有全民財富的70%,1996-2003年外逃資金流入境外幹部及其家屬帳戶22,000億人民幣。

其五,據中共中央組織部、中共中央老幹部局最新公佈:截至2005年7月底,中央政治局常委、人大委員長、國家副主席、中顧委副主任一級的離休幹部有12人;政治局委員、人大副委員長、副總理(國務委員)、中顧委常委、中央軍委委員(包括享有同級待遇的第一代老前輩遺孀)一級離休幹部105人;省部級離休幹部(包括享有同級待遇的各界知名人士)5,537人。一共是5,654人。2004年,中央政治局常委、人大委員長、國家副主席、中顧委副主任一級的離休高幹12人公費開支3億2,600萬元,平均每人2,725萬元;政治局委員、人大副委員長、副總理(國務委員)、中顧委常委、中央軍委委員(包括享有同級待遇的第一代老前輩遺孀)一級離休高幹105人,公費開支6億7,100萬元,平均每人630多萬元。5,537名省部級離休幹部(包括享有同級待遇的各界知名人士),每人配備工作人員3至5名,每人每年公費開支70多萬元至600多萬元。北京、上海、廣東、浙江、福建省部級離休幹部平均每人每年開支都在500萬元以上。中共在職政治局常委每人開支預算均超過5,000萬元人民幣。

其六,一位在中國居住了20多年的美國官員,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就是大約500個特權家庭的問題。這500個家庭加上他們的兒孫、親友及身邊工作人員,構成了約5,000人的核心體系,他們之間存在著普遍的通婚聯姻的關系。他們壟斷權力,形成利益集團,竭力維護現狀,並製造了「一旦民主,就會天下大亂」的謊言,十幾億中國人民成了這個小集團的人質。

其七,在2004年中國財富管理論壇上,美林集團在年度全球財富報告中指出,2003年中國百萬美元富豪達到24萬人,這些人掌握的財富總額達到9,690億美元,相當於2003年13億中國人創造的社會財富總和。廣東、福建、浙江、江甦、山東、上海、重慶五省二市的廳(局)級以上幹部及其家屬,2005年就有98%的人擁有或超過1,000萬元財產。

其八,2006年世界銀行報告稱,中國0.4%的人掌握了70%財富,美國是5%的人掌握60%財富,中國財富集中度世界第一,是兩極分化最嚴重的國家。中國「新貴家庭」(擁有百萬美元金融資產)數量僅佔中國家庭總量的千分之一,卻掌控全國41.4%的財富。全世界有960萬戶家庭金融資產超過百萬美元,約佔全球家庭總數的0.7%,它們控制的金融資產為33.2萬億美元,約佔全球家庭金融資產總額的33.9%,比較上面兩組數據,全世界千分之七富人在家庭金融資產總額中所佔比例低於千分之一中國富人「掌控全國財產」的比例,據此推算,中國貧富差距和全世界貧富差距比較大概在10倍左右。

我列舉這些數據只是想告訴讀者,所有這些真正「關乎人民福祉」、「黨和國家命運前途」的駭人聽聞的數據,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不會在「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中予以披露,國家有關機構也不會在人民日報正面回應以正視聽,中央電視台政府更不會邀請專家學者進行討論,迴旋在我們耳畔的全部是關於「盛世」、「和諧社會」、「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喧嚷,這樣,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屁民」也就根本無法判斷上述數據是真是假,多少真多少假,我們只能從現實對比中檢驗它們——很不幸,直覺總是提示我們︰這些數據很可能是真實的,政府之所以不對它做正面回應,實在是因為它對於這個國家有太多的不方便……國家感覺不方便的東西能公開談論嗎?當然不能——兩套話語體系變得不相容起來。

現在我可以把前面說過的話再說一遍了:當社會黑暗被政府冠冕堂皇地表述為社會光明的時候,當巨大的天災人禍被政府迴避和遮掩,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時候,當一個人認為生活在被謊言浸淫的世界裏,所謂「真善美」只是愚弄人的咒符的時候,當政府謊言和社會欺詐成為人無法擺脫的人生困局的時候……你還能指望人在精神上站立多久?當人由於無力堅守而轟然倒地的時候,人性扭曲、道德畸變、良心泯滅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社會潰敗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4

「極權主義意識形態的目標既不是改變外部世界,也不是推進社會的革命性演變,而是要改變人性。」(漢娜‧阿倫特:《極權主義的起源》)在人性被改變被摧毀的地方,獸性必然趁虛而入,我們用一個甲子的時間換來的,就是這樣一種社會結果。

孫立平先生最近有《中國社會正在加速走向潰敗》一文(請讀者務必閱讀全文,網上找得到),很讓人警醒。下面我引述先生一段話,來給今天的話題做一個了結——

「維護既得利益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我們社會把精力和資源過多地用到了這個地方。為了維護既得利益,不得不壓制言論自由。可以想想,為了壓制那些言論,我們用了多少的精力和資源?為了維護既得利益,就不得不千方百計想繞過民主這個坎兒。可以想想,為了不民主我們費了多大的勁兒,編造了多少理由和理論。為了維護既得利益,我們就不得不壓制民眾正當的利益表達,於是釀出了多少群體性事件,為瞭解決群體性事件就花費了多大的精力?為了維護既得利益,很多在其他國家行之有效的反腐敗措施我們都不敢採用,為此我們不得不使用那些笨拙而無效的運動型辦法,為此又浪費了多少的資源和精力?須知,要同時實現既得利益最大化和維護社會的正常運行這兩個目標,是一件相當困難和費力的事情。因此,我們這個體制是很累的,管理者也是很累的,從體制到管理者的心理負擔都很重。更重要的是,為了維護既得利益,我們這個社會要付出更深遠的代價。比如,為什麼要如此大張旗鼓批普適價值?是普適價值中的什麼讓我們大動肝火?說穿了無非是民主自由,因為民主自由威脅既得利益。但直接批民主自由又不好聽,只能拿普世價值說事了。但在信仰盡失、道德淪落的今天,連普世的價值也成了批判的對象,結果是可想而知的。但為了既得利益,又不得不如此。」

還要說什麼嗎?我覺得不需要了。

——作者博客 (//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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