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緬邊境漂流:有種
趁著上山是耶誕假期時,我跟著同事一起返鄉團聚。一家三代難得聚在一起好不熱鬧,大夥自在地或躺或臥在竹片地板上,孫兒們熟睡的臉剛好用來當歌本的譜架,我負責燻烤爐火上的熱水和豬耳朵,手邊傳了一杯又一杯香醇的小米酒,而那美妙純淨的歌聲搭配滿天的星斗,正是世上最棒的下酒菜了。大夥抱著一把修補過的木吉他,用著克倫族語傳唱著一首接著又一首的讚美歌曲,直到夜深人不靜….。
七年前來到泰緬邊境時,這是我當時曾經造訪過的山區部落;這幾年,雖然仍陸續去過幾趟,但在七年後再次專注凝視山林裡的一景一物,時間彷彿靜止不動,部落依舊顯得緩慢而寧靜。
(攝影/Sam Lai)
但,當初仍見村民合力一鏟一鋤開拓出的道路,如今已有推土機加速道路拓寬的腳步,即便仍是那條崎嶇顛簸的山路,雨季時泥濘,乾季時塵土飛揚。往來路上,有騎著摩托車上下山的村民,有步行沿途實材的老婆婆, 有上山發放救濟物資的四輪傳動車,有我不斷線入過往回憶裡的思緒…。
用竹子鋁板建造的一所小學校,依然彷彿矗立在雲海之中,雖然顯得簡陋,但整齊乾淨的環境卻令我深深感動,充滿著教師和村民們經營學校的用心。後頭,則有校長四處籌款後正在興建中的新校舍,已能看出用石棉瓦片和水泥柱搭建起的屋頂。
另一所位在山坳裡的部落學校,這幾年來舊校舍早已不覆見,在公部門和企業贊助下,搭建起數棟堅固的新校舍,甚至還有一塊水泥 鋪地的排球場。硬體設備雖看來完善,但學校裡的老師全部都是NGO培訓聘任,因為公部門派來的老師實在待不住,這倒是十幾年來沒啥變化。
(攝影/Sam Lai)
在部落裡閒晃時,剛巧都遇上了兩座村子的村長和村幹事,令自己真的很感動,雖久久上山一次,但當他們一見到我,都還能馬上認出我來。其中老村長拉起我的手就 往他家去,當我蹬上村長的那間高腳屋木梯時,當時我整個人好像墜入時光隧道裡,那個儲飲用水的陶壺,那個用手抓飯的地板,那個大夥窩在一起取 暖的爐灶,那個躺平睡覺的屋內角落,那個得走過整間屋子爬上爬下才能到達的遙遠廁所…。
村長夫人如以往一樣,在屋內忙東忙西。當我問啟村長夫人:「妳還記得我嗎?」她帶著滿臉笑意用克倫語對著村長說:「記得,就很愛喝山上小米酒的長腿嘛!」「哈哈,沒錯沒錯,就係瓦啦。」
問起村長的孩子們都還好嗎?村長的臉上霎時顯得沉重了起來。他說自己的大兒子去了清邁工作,這一去就是三年沒有回過家,只有托人捎來口訊,雖然想回家探望但老闆不給放假。
夥伴們駕著四輪傳動車或騎著達檔摩托車往來這片山區道路,十年來已經不知有數百回了吧。我好奇著,他們眼中 對於這片山區村落的變化。
心想,世界總是不停轉動,一切皆在動靜間改變,我許願那恆久不變的能夠是人們彼此間最純善的心。
記得那天前往村落的路上,四驅車在逐漸昏暗的山路上不斷迴繞急駛,數小時顛簸的山路讓,第一次同行上山的人們深感吃不消。突然之間,坐在身旁來自台灣的年輕實習生丟出了這樣一句話。
「TOPS真的有種,Pi Watit真的很有種。」
害我的眼淚差點飆出來….。最有種的是願意挺我們的人們。
(攝影/Sam Lai)
後記:
1.Watit是偏遠部落髮展計劃的負責人,成長於偏遠山區克倫族部落。
2.回到辦公室後,這才發現後車斗有個布袋。原來是部落小學的老師特地打包的山產瓜薯,同事說這是老師要給山下獎助宿舍里克倫族學生們加菜的。嗯…山上比 山下還缺耶,卻仍願付出一份關懷。
3.出發時,當貼著組織Logo的車輛進入加油站,在哪工作的一位年輕小夥子,突然問起我們這輛車是不是常到某個緬甸學校去幫忙,因為他去年剛從那個學校畢業,然後來到這加油站打工。
4.在山上巧遇一群在鄰近村落四處發放救濟物質的車隊,原以為是泰國的宗教或慈善團體吧。沒想到會車時對方居然用中文讀起了我們的Logo,原來是群有台灣人、馬來西亞、香港、美國華人的公益旅行團,當下整個有點空錯亂感。好運是,我四處張望,果然看到整團中有一人躲在路旁哈草,我趕緊跳下車借了一根永遠也不會還的伸手牌香菸。
5.這趟旅程感受了許多許多,卻發覺越來越難下筆。@
(攝影/Sam 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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