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青:“種族清洗﹕20世紀末最大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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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30日訊】 11個星期的北約轟炸結束了,塞爾維亞軍隊撤出了科索沃,成千上萬的難民開始返回家園。牽動整個世界的科索沃危機,似乎塵埃落地。
但這場危機,卻在全世界範圍內引起人權和主權的大辯論﹕西方國家認為,南斯拉夫軍隊在科索沃進行種族清洗,這種暴行必須制止。北約19個成員國,歐盟15國,表現了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空前的立場一致。
激烈反對北約轟炸的是南斯拉夫、俄國和。南斯拉夫作為被轟炸對象,當然抗議。南斯拉夫政府電視台為譴責北約,曾播發“新聞”說,那些難民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僱用的好萊塢演員和當地人,在邊境跑來跑去,每小時薪水5點5美元。
在俄國,雖然政府、國會共產黨議員、以及部份民眾支持南國,但由於俄國已有自由媒體,對科索沃的種族清洗也加以報導,因此多數民眾並不狂熱,雖然他們和塞爾維亞人同屬東正教。
唯一異數的是中國,它和南國既無宗教關係,又遠隔十萬八千里,而且鐵托的南斯拉夫向來被中共批判為“修正主義”;但這次卻強烈支持南國。在中共媒體上,對美國和北約的譴責、詛咒和謾罵,比北約向南斯拉夫扔的炸彈還多。
在這場主權和人權到底誰重要的爭論中,關鍵的問題是,到底科索沃有沒有發生種族清洗。如果有,國際社會不能無動於衷,必須制止,即使冒著侵犯別國主權這樣的“罪名”也要干涉。因為如果允許種族清洗這種殘忍的事情存在,整個人類就不再有文明的基礎,這就是北約動武的根據和法理。
而中國政府和媒體,卻刻意回避了種族清洗問題。自3月25日戰爭爆發,到塞爾維亞軍隊同意撤出科索沃,中國最大的報紙《人民日報》的電腦網站發表的關於科索沃的報導和500多篇,沒有一篇是報導科索沃種族清洗的。
中國駐南使館被炸死亡的3名記者,發回的所有文章,沒有一篇是報導科索沃阿族人被種族屠殺的。很多中國人之所以爆發出義和團情緒,根本原因是不知道種族清洗的真相。
別說一般老百姓,連堂堂中共總理朱熔基也說不知情。朱熔基訪美時,曾接受美國公共電視台(PBS)訪問,當記者問他是否知道科索沃的種族清洗時,朱熔基竟回答說,“我對這個不是很清楚。”然後朱熔基把他的“不清楚”怪到美國國務卿頭上﹕“你們的國務卿奧布萊特說要給我一些關於科索沃種族清洗的材料,可她一直沒有給我。”不管他是托辭還是真的不知情,都反映了他對種族清洗這種問題根本不在乎。
對於科索沃的種族清洗,西方媒體上幾乎每天都有報導。但我還是覺得百聞不如一見,因此,6月初我去馬其頓和科索沃的邊境採訪了3天。
科索沃有200萬人,為逃避種族清洗,100多萬人涌到鄰國阿爾巴尼亞和馬其頓成了難民。雖然美英法德等國家接收了一些難民,但當我到達馬其頓時,那裡還有難民24萬8千人,而在阿爾巴尼亞則有43萬5千人。
在馬其頓進入難民營採訪,必須到馬其頓政府新聞部門辦理登記手續。該登記記錄顯示,從沒有中國大陸記者到那裡採訪過。中國大陸有20萬記者,派駐南斯拉夫的也不少,因領館被炸,就死了3個記者。但中國的記者從沒有去採訪難民。
100多萬人成為“難民”,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按照新聞常識,都是絕對值得採訪報導的。尤其是當中國政府和西方國家就主權和人權及種族清洗等問題發生激烈爭執,並導致外交危機時。
我進入採訪的二號難民營靠近科索沃邊境的波拉斯(Blace),有兩萬多人。這個難民營設在山坡之間,由於人多,山坡的草已經被踩光,露出黃土,塵土飛揚。
難民們都躲在悶熱的帳篷裡,因為外面的氣溫高達攝氏38度。每個帳篷上都掛著一個水桶,那是難民對付炎熱的唯一手段,喝冷水,用水澆頭。營地沒有洗浴設備,只有露天水管和一排排簡易活動廁所,由於人數太多,帳篷之間,散發著一股股難聞的味道。帳篷裡沒有床,人們在潮濕的地上鋪塊毯子,就席地而睡了。一個大帳篷裡住60多人,有70多歲的老人,有孕婦,還有才3個月的嬰兒。
站在難民營旁邊的山上,俯視難民營中一排排帆船般的簡易帳篷,實在很難相信,在人類只有不到200天就跨進21世紀的時刻,還發生這樣摩西出埃及式的悲劇。那上千個帳篷,每一個都是無聲的文字,訴說著20世紀末的悲慘故事﹕
25歲的勞拉.柯蒂(Leonora Kurti)原是科索沃職業工程大學四年級學生。她說,“我第一次體驗生和死,是在3月29日那天,”那是北約轟炸後第4天。
“那天晚上我去街上買點吃的東西,一名塞爾維亞警察叫住了我問話,恰好我的鄰居看到,他告訴警察我是阿爾巴尼亞族人。警察用槍頂著我的腦袋喊道﹕我要殺了你,然後到你們家,殺你們全家!他喊了一陣子後,說你可以走了。我那一瞬間無法確定他在我腦後會不會開槍。我好像就走在生和死之間。”
柯蒂和父母,兩個哥哥、三個姐姐,以及他們的孩子,共13口人合住在科索沃首府普里斯蒂納(Pristina)市中心的一套大房子中。柯蒂雖然那個晚上逃脫了死亡,但一天後,她們全家體驗了什麼是夢魘。
柯蒂回憶說,4月1日下午,警察在普里斯蒂納挨家挨戶驅逐阿族人到火車站。
“警察破門而入,只給我們5分鐘時間收拾東西,”說起兩個月前的事,柯蒂語調仍有些哽喑。“被趕到火車站的阿族人有好幾千,男人和女人被分開,核實身份證件。塞爾維亞警察不時打人耳光,連女人和孩子也打。”
4月1日在西方是愚人節。“可那天對我們來說,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在排演《辛德勒的名單》,而是真的生活。”柯蒂苦笑著說。當終於被允許上火車時,柯蒂一家13口人是從窗戶爬進去的,因為車箱門口被人擠得根本無法進入。
“人們都爭先恐後上車,雖然不知道會被拉到什麼地方,但都感覺留下來,命運會更糟,”柯蒂做著手勢說。“6個人座位的地方,裝了30人,只能放一只腳,再找不到地方放另一只。擠得幾乎無法喘氣,我的一個姐姐有7個月的身孕,另一個姐姐帶著才8個月大的孩子,對我們來說,這是相當難的。但我們還是感到幸運,畢竟全家都擠上了車,那些和親人在車站被分開的,可能永遠見不到了。”
載著柯蒂一家和幾千阿族人的火車晚上8點啟動,一路上走走停停,第二天凌晨3點抵達馬其頓邊境。塞爾維亞警察把乘客們趕下車,在夜色中揮舞著槍和手電筒,驅趕他們沿著鐵軌走向馬其頓方向,於是他們成了100萬難民的一部份。
科索沃有200萬人口,其中90%是阿爾巴尼亞族人,塞爾維亞人不到十分之一。由於這種族裔比例,科索沃雖然自二次世界大戰後被併入南斯拉夫,但一直享有自治地位。1974年,科索沃的這種自治地位還被寫入了南斯拉夫憲法。但自米洛舍維奇獲得權力之後,他取消了科索沃的自治地位,並推行大塞爾維亞政策。
柯蒂回憶說﹕“早在1990年,米洛舍維奇就下令關閉了科索沃的阿爾巴尼亞語報紙,隨後又關閉了播放阿語的電視台和電台。後來又關閉了所有教阿語的中學和大學。阿族人對此不滿,就被指控為恐怖份子,遭到逮捕或殺害。”
在距離科索沃邊境只有13公里的庫馬諾沃市(Kumanovo),我採訪到了一個原南斯拉夫特警部隊成員。28歲的馬瑞建.卓瓦諾尼克(Marijan Jovanonic)原是有20萬成員的南斯拉夫共青團書記,但他的特殊身份是塞爾維亞秘密警察,專事綁架、暗殺。他說,“沒有人知道我是幹這個的。我最拿手的是在阿爾巴尼亞分離份子開會地點放炸彈。”當我問他到底殺了多少人時,他笑而不答,最後說,“連妻子我都沒告訴,怕嚇壞了她。”
卓瓦諾尼克有一天走進教堂,信了上帝,成了基督徒,於是他放棄了做了7年的秘密警察工作。在北約轟炸後,他怕塞爾維亞警方報復他,從科索沃逃到馬其頓的庫瑪諾沃市,和妻子以及9個月的兒子寄居在一個親戚的閣樓上。他可能是科索沃難民中僅有的塞爾維亞人。
我離開馬其頓時,他開車送我去機場,路上他說﹕“我做秘密警察時每月收入2000千馬克,現在開出租車每月才200馬克,但我現在活在平和中。”
塞爾維亞特警部隊是最令阿族人恐懼的。在北約停止轟炸之前,美國衛星照片就在科索沃拍到40多座阿族人被殺害葬埋的墓地。隨著北約部隊進入科索沃,記者可以進去採訪,幾乎每天都有報導,塞爾維亞特警部隊殺害阿族人的暴行。
美國三大電視台之一的ABC台專題新聞主播泰德.卡波(Ted Koppel)6月18日晚上從科索沃發回現場電視報導,畫面是被燒毀的村落中,到處可以看到被毀掉的農戶車輛,地上散落著有血跡的家庭影集、衣服和孩子玩具等,村民證實,車主和他的家人已被塞爾維亞軍隊殺害。
英國外交部次官胡恩最近在倫敦說,“根據我們得到的報告,約有一萬名阿爾巴尼亞族人在百餘次集體屠殺中喪生。但最後的死亡人數可能更多。”
今年38歲的阿博翰姆.達多(Ibrahim Darduo),也是被強迫離開科索沃的農民,他的家在距離馬其頓邊境只有7公里的波來索沃(Presovo)。這位三個孩子的父親描述說,他看到塞爾維亞士兵用機槍把三、四十個阿族人打死在村子裡,那些人都是拒絕離開或沒有能力離開的上了年紀的村民。他躲在附近山上的草叢中,看到自己的村子隨後被燒毀。“村子裡的火燒了兩個多小時,”通過翻譯,達多用阿爾巴尼亞話告訴記者說。
聽到塞爾維亞軍隊撤出科索沃的消息,難民們都激動地等待返回家園。一個24歲的難民說,他已接到通知,下個星期會被安排到美國新澤西州。但聽到塞爾維亞軍隊撤出科索沃的消息,他決定不去美國。“我要回家,科索沃才是我的家。”
柯蒂也是這樣,她說,如果有選擇,她不會去阿爾巴尼亞,也不會去美國等任何其他國家,她和家人一樣,只想回到普里斯蒂納。但柯蒂全家都不知道他們離開普里斯蒂納之後,他們家的那套大房子是否還完好,家裡的東西是否還在,因為當時只給了他們5分鐘時間收拾行李,他們只隨身攜帶了極少的用品。“我還有一個叔叔、嬸嬸在科索沃,下落不明。”已經受洗成了基督徒的柯蒂感傷地說,“我每天向上帝祈禱,但願他們還能活著。”
很多科索沃難民不顧聯合國救濟人員關於邊境有地雷的警告,迫不及待地結隊返回家園。可當他們抵達家鄉看到的卻是,村莊被燒毀,家畜被射死,在院落能夠找到的,是被塞爾維亞士兵殺害草草掩埋的家人尸體。
他們剛剛離開難民營,現在又無家可住,無親人可尋。塞爾維亞軍隊的種族清洗,更逼得阿爾巴尼亞族人決心離開南斯拉夫,使科索沃獨立。
“每當有人問我,對這場科索沃戰爭,你要什麼,我的回答總是自由﹕自由地去說自己的語言,學自己的文化。只有科索沃獨立,才能有這種自由。”柯蒂對我說的這番話表達了絕大多數阿爾巴尼亞族人的訴求。
按照北約最初的科索沃方案,塞軍撤出,科索沃仍為南斯拉夫的一個省,但由北約進駐維和,三年後由科索沃居民投票選擇,是自治還是獨立。
但是,“經過這麼一場種族屠殺,任何一個阿爾巴尼亞族人都會要求獨立,只要給我們自由說話和選擇的機會。”在難民營裡,這樣的呼聲隨處可以聽到。
科索沃戰爭結束了,將來的歷史學家會怎樣評價這個事件?很受中國知識份子尊敬的原異議作家、現捷克總統哈維爾不久前訪問加拿大演講時說﹕“北約對南斯拉夫的戰爭,是人類歷史上首次為人道而進行的戰爭,它徹底改變了以往戰爭的概念。”
哈維爾所以做這樣的結論,是因為北約的這次軍事行動,不是為了資源,不是為了土地,也不是為了不同的宗教信仰,而完全是出於人道目的。北約19個成員國中,除了土耳其是穆斯林國家外,其他全是以基督教為主,但北約卻去幫助以穆斯林教為主的科索沃,轟炸的是以東正教(基督教的一種)為主的南斯拉夫。歷史將銘記,面對種族清洗的邪惡時,北約曾為捍衛人道原則而戰。
寫於1999年6月20日(載美國《世界日報》周刊1999年7月4日)(//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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