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內外：審判工人領袖目睹記
【大紀元3月28日訊】
２００１年２月１３日，大雪初晴。
大清早，家住鄭州市中原區法院附近的朋友打電話說，今天上午九點半，在中原區法院開庭審理鄭州造紙厂李家慶，問我能不能去听听。自從在《中國与世界》网站上看到有關原鄭州造紙厂的報道之后，由于同在一個城市，對他們的情況很關心。鄭州造紙厂的工人同志們用他們的不屈不撓，用他們的團結，終結了一次對他們的欺詐兼并。２００１年元月７日，市政府已主持雙方簽訂了脫鉤協議。從理論上說，２０００年８月８日公安机關逮捕原造紙厂工程師、工人領袖李家慶，不僅沒有法律依据，連他們自己制造的借口亦不复存在。在這种情況下，還要堅持開庭審判，不知是一种什么情景，我決定去看看。
化雪造成道路泥泞，當我赶到中原區法院，已是上午九點十分。
法院門口黑鴉鴉一片人，前去一打听，原來都是原造紙厂的工人，他們三個一堆儿、五個一群儿，低聲聊著天，等待著開庭。我數了數，最少也有２００人。我就近問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你是造紙厂的工人么？”
“是的，被兼并以后給私人打工。”
“你今天來這里是有人通知你來的嗎？你今天不上班干活嗎？”
“今天沒有人叫我來，是我自己要來的，李家慶是為我們、為我們這個厂被抓走的。早几天得到今天開庭的消息就請了假，扣工資就叫他扣去吧。”
旁邊的一位老工人也告訴我，他們一家五口人，他、老伴和儿子儿媳，都是造紙厂的工人，造紙厂被兼并之后，沒有了收入，生活十分困難，他不明白工人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有什么錯，更不要說有罪。另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大媽告訴我，她退休前是厂里的職工代表，討論兼并問題時，投了同意的一票，對于自己的被欺騙，很感內疚，所以，雖然退了休，雖然自己家的生活還過得去（家中其他人還有收入），她還是要積极參加保護工厂的活動。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工，這位德高望重的高級工程師，為鄭州造紙厂的生產和發展澆灌了半生的心血，雖然已經退休，還在為造紙厂下一步的生存而操勞的老人，由于脫鉤前丰華公司的停水停電，王工晚上被摔得頭破血流，現在額頭上的傷疤還依稀可見。王工、李家慶這些半生都和工人群眾摸爬滾打在一起的知識分子，實實令人可敬可佩。我在人群中還看到了李廣泉李師傅，這位敦實的北方漢子，２０００年８月８日与李家慶前后被捕，兩個多月前也是在這里，以“妨礙公務罪”，被判入獄四個月。這位轉業軍人、中共党員告訴我，為了保護工人們的利益，他不會忘記在党旗下宣過的誓。我問他共產党員坐共產党的監獄是什么滋味，他苦澀地笑了笑，只是說，值得，不后悔。
李家慶工程師的妻子，一位文靜嫻淑的知識婦女，也是原造紙厂的工程師，８月７日晚，李家慶工程師沒有回家，她以為和以往一樣，在厂里寫文章、再向有關上級部門反映情況。作為妻子、同志，她始終支持自己的丈夫，相信丈夫進行著正義的斗爭。所以，當８月８日下午公安机關向她出示拘捕証，要她簽字時，遭到了她的拒絕，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無罪的，而對方對她說，不簽字就不讓她前去探視，無奈，她勉強簽了字。結果是半年多來沒有讓見過一次面。今天，她早早地來到這里，也好見見親人。我向她簡單地表示了我們一些同志的問候，說句心里話，我們這些局外人，說什么都顯多余，能想象得到，她精神上對丈夫的牽挂，豈是一個愁字了得。我只能指著等候在法院門外的几百名工人群眾，感嘆道：有多少貪官污吏被人搗脊梁骨，被人罵他祖宗八代，李工能受到你們厂這么多工人的關心和擁戴，真了不起。
原定的九點半到了，沒有開庭，還有陸陸續續的工人赶來。
有人在打听，我們來了這么多人，會不會影響開庭？馬上有人回答，不會，法警已經開著車到看守所帶人去了。這時中原區法院不大的院子里已擠滿了人。大家都在翹首等待著。大概十點多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來啦”，就看見法院旁邊的大門緩緩開進來一輛警車，這時，樓上樓下、大門外，滿院子的人群沸騰起來，大家擁擠著，伸長了脖子墊起了腳。有人看見了警車里的李家慶，率先鼓起掌來，瞬間，几百個人同時拍手鼓掌，場面蔚為壯觀。我被激動的人群擠到了一個角落，遠遠地看著這難以見到的一幕。當身穿黃色囚犯背心的李家慶從警車上下來的時候，我身邊的人群高喊著“李工、李工”，一個個已是淚流滿面。曾經和他們共同工作、生活在一起的李家慶工程師，半年多不見，頭發、胡子基本上已經全白了。看得出來，他的精神沒垮，他微笑著向大家致意，昂首走向法庭。
此時此刻，我好像明白了造紙厂的工人群眾，為什么能取得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初步胜利，他們的覺悟，他們的血性，他們的團結，有這樣的工人群体，還怕什么？
十點多鐘、不到十點半的時候，在一個小審判庭開庭了。旁听的群眾只有十九人，兩名報紙記者，我們外單位人員五人，其余十二人都是原造紙厂的工人和干部，他們之中有原副厂長、紀檢書記、工人們自己選舉出來的工會委員會委員。另外的几百名工人仍在外面等候。
審判長宣布了法庭紀律之后，由中原區檢察院的檢察員馬惠萍宣讀了起訴書。
鄭州中原區人民檢察院起訴書
鄭中檢起訴（2001）022號
被告人李家慶，男，５７歲，１９４３年９月１５日出生于廣東省云浮市，漢族，大學文化，原鄭州造紙厂干部，住鄭州市中原區三關廟北拐５號樓２單元７號。因涉嫌聚眾扰亂社會秩序于２０００年８月８日被鄭州公安局中原區分局刑事拘留，因涉嫌聚眾扰亂社會秩序經本院批准，于２０００年８月１６日被鄭州市公安局中原區分局逮捕。
被告人李家慶聚眾扰亂社會秩序一案，由鄭州市公安局中原區分局偵查終結移送本院審查起訴。
經依法審查查明：
被告人李家慶因對河南丰華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兼并原鄭州造紙厂不滿，于２０００年５月聚集多人以執行“１９９９∕１０∕２８職代會”決議為名組成代表委員會，自己任總代表，并起草了“執行職代會決議、收厂收權辦法規定公告第１、２、３號”“以實際行動撤銷兼并、收回紙厂的聲明”等多种材料煽動工人決定進行所謂的收厂收權活動。２０００年６月７日，被告人李家慶聚集上百名工人強行占領河南丰華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紙業分公司辦公樓，并拉閘斷電，強行收取紙業分公司租賃戶的租金，把守紙業分公司大門，阻止租賃企業運送產品，直到８月８日被告人李家慶被抓獲歸案，時間長達兩個月之久，致使生產、經營無法正常進行，造成直接經濟損失九万余元。
上述犯罪事實清楚，証据确實、充分，足以認定。
本院認為：被告人李家慶聚眾扰亂企業正常活動，情節嚴重，致使生產、經營無法進行，造成嚴重損失，其行為已触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九十條第一款，构成聚眾扰亂社會秩序罪。根据《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一條之規定，提起公訴，請依法懲處。
此致鄭州市中原區人民法院
檢察員：馬惠萍
２００１年一月十九日 （蓋章）
我們實在弄不懂，對李家慶起訴的依据是什么。從這份起訴書本身來看，說李家慶對兼并不滿，元月７日市政府已主持了雙方脫鉤，事實已証實了兼并的失敗；說李家慶組成代表委員會自己任總代表，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在她后來宣讀的証詞里自己証實了這一點）說工人們保護工厂的行為造成了九万元的損失，在她出示的１２４頁証据里面，（且不論這些証据的真實性）找不著那一頁有九万，或者是加減乘除能得出這個九万。
法庭開始了詢問。由于公訴人的詢問雞毛蒜皮、雜亂無章、不著邊際，筆者實在是記不清楚。李家慶的辯護律師是專門從上海請來的大律師曹峻，本市律師劉，曹律師思維敏捷頭腦清楚，僅向李家慶提出了一個問題，“１９９９年１０月２８日職代會是你組織召開的嗎？”李家慶回答“不是，是丰華公司召開的。”
接著，審判長宣布開始舉証。她宣讀的第一份証据是鄭州市總工會宣布鄭州造紙厂“１９９９．１０．２８職代會”是無效的。第二份証据是造紙厂一位工人的証詞，從証詞上看，這位工人也參加了保衛工厂的斗爭，可他的証詞中也談到李家慶的總代表是大家選舉的。筆者不是造紙厂的職工，作為一名旁觀者親耳听到鄭州市總工會的証詞，肺都快气炸了。怪不得听有的工人講，工會是資本家的狗，你市工會不管工人群眾的死活，不站在工人的立場上說話倒也罷了，反而站在工人的對立面，何等無恥。我們的曹律師提出這些証据不能說明李家慶有罪，要求傳証人。審判長宣布：按照規定，必須提前三天提供証人名單。被告方沒有提前提供証人名單，現在休庭，再次開庭，另行通知。
此時已是中午十二點多了，法庭外樓上樓下、院子里，几百名工人仍在等候，等候著結果。他們翹首等待的不是這個結果。此時此刻，我很想上前去問問那位并沒有穿制服，身著便裝的年輕女檢察官，究竟她代表誰在起訴？她知不知道她制服帽子上的國徽代表著什么？為什么那些真正的違反憲法的罪犯逍遙法外？一位老工人悲愴地呼喊，我們工厂被兼并了，你公安局也被兼并了？你市政府也被兼并了？震撼人心。
警車又載著李家慶呼嘯而去。一次對工人領袖的開庭審判就這樣草草收場。臨別時，見到現在深受造紙厂工人群眾擁戴的工會主席劉，她讓我看了前几天收到的李家慶從獄中寄出的一封信。我把它附在后邊，以便于更好的了解他。
李家慶在獄中給造紙厂工會主席的一封信
劉：你好!
好久未見，十分想念。听說你當家了，職工們的血汗財產也快回家了，祝賀你。听說全厂職工為之而紛紛動淚。我在此高牆之內，也是同情。
我們的家，真是多災多難，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那財產是用几百上千人的四十余年的青春年華、汗水与鮮血創造与積累的。現在不是仍有兩職工苟延殘生、生不如死嗎？還有王桂伍、吳忠義、王建新老婆等五、六位亡靈呢？這些亡靈在陰間看著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不能守好財產，丟了財產，真是死不瞑目。
至于我，從廣州來到鄭州紙厂，亦已三十年，把最寶貴的青春年華貢獻給了它。在最后的生命歲月里，能為紙厂財產安全做點事，做最后的一次貢獻，也理所當然地值得。我已做好（准備），豎著進入看守所，橫著离開某個監獄。當一個人將生命置之度外，便沒有什么邪惡能戰胜他。
祝愿大家能像往年的歲月那樣，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過去很多人群，有難能共當。有福卻不能同享。家中之事來日將更艱難。把一個被摧殘的支离破碎的工厂，要能恢复并前進一步，是十分艱巨的任務。望你能依職代會的原則，團結群眾。那財產今天能回來，你是有偉大的貢獻的，還有耿愛榮，如果你倆當年不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把土地証揣在怀中堅持了半年之久，財產早已被豺狼們吃完了，其中你倆頂著天塌地陷的壓力。我衷心地感謝你們。我在１２月中旬交給檢察員馬惠萍的辯護書中曾預言：惡意的、劣質的兼并必定要被淘汰，這是市場經濟优胜劣汰的規律在起作用。不以人的意志轉移。形存實亡的兼并一定要被取消，還我工厂。但沒想到來的那么快，才不足三月，就已實現，怎不為之動容。
此后，我已預言，那些當年的兼并詐騙利益即得者，必定要陰謀輸了紙厂，贏回官司，一定會不惜血本，硬訴硬判，置于死地，報此一箭之仇而后快，以借此打掉紙厂無產階級的威風。奪回一根稻草。
這情況也終于出現了。終于不顧一切天下之大不諱，精短的４００字起訴書，３５０字的案情實体敘述，字字句句，充滿了無中生有，抓住一點不及其余，主觀臆斷妄下結論，非法越權，妄自定性等及政客煽動、文字渲染等等唯心主義形而上學貨色。短短的３５０字，可以提出近５０條疑義，足見其百孔千瘡。企圖玩弄文字游戲，玩弄概念本語含義及其邏輯關系把戲，達到制造冤案目的。官逼民反，逼上梁山，一上梁山，去當好漢。如果非要把我逼上應戰的絕路，后退是沒有出路的，唯有迎接戰斗，昂首向前。到時我會要求回紙厂公審，向紙厂几百名職工交待，由紙厂院內的蒼天、大地及職工為我審判佐証。請你及大家歡迎我的回來。當然，目前最重要的事要幫助律師取好証，事實胜于雄辯。我預言，我一定會贏得真理。律師求你之事，拜托努力。
這里自然艱苦，但卻能煉人意志。
但愿來日來年，能有幸長談。代向愛榮等各位問好。
粉碎詐騙、挽救紙厂財產，保護職工權益，爭取三年改革脫貧的目標，還未完成。
李家慶
鄭州第二看守所 ２００１．２．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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